村道坑坑洼洼,行驶在这样路面上的面包车实在颠簸得厉害。
庄小兵边开车边对安朵说:
“老婆,听你讲陈家发这户家庭的确够特殊的,一家四口人,其中就有三人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安朵深有感慨地说道:
“是啊,这些艾滋病家庭的确够可怜的,因为疾病,自己丧失了劳动力不说,还得遭受社会上的歧视,他们的确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庄小兵不解道:
“这户人家为什么父母双双感染了艾滋病,可是她们的两个孩子,一个健康,一个被感染,这是什么回事哟?”
安朵看向丈夫,对她点头道:
“三哥,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很多人对这个问题都有疑惑,也怪我之前没有对你解释过。”
安朵解释道,陈家发夫妻双方都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她们生下来的孩子未必全部都会感染艾滋病病毒。
因为母婴传播艾滋病病毒并非百分之百,孩子感染的几率是百分之三十左右。
所以这个陈家发家,她们夫妻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并结婚生孩子,两个孩子中大儿子健康,小女儿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就不足为奇了。
庄小兵点点头,听到老婆颇具专业的解释,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
庄小兵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如果两个孩子都被感染了艾滋病病毒,那么两个孩子都可怜。
“可现在一个健康,一个被感染了,这对于那个被感染的孩子来讲,又是无比的残忍!
“因为,她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这样天天对比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安朵对庄小兵的一番感慨表示认同,她继续解释道:
“父母都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如果怀孕前经过正规治疗,双方的艾滋病病毒载量下降到检测不出的水平。
“那么她们就可以怀孕生小孩,生出来的宝宝就是健康的,这也就是现在非常成熟的艾滋病母婴阻断治疗技术。”
安朵还说,有的农村人还认为艾滋病具备遗传性,父母会遗传给子女,纯属杜撰。
在安朵对艾滋病家庭的随访中,还有的农户感染上艾滋病病毒后,不去医院进行正规治疗,而迷信农村所谓的单方秘方。
最后的结果,病情非但没有得到控制,还丧失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想到这些,安朵就觉得心情非常沉重,也深感艾滋病防治宣传教育工作一刻都不能松懈。
夫妻俩坐在车上,一路聊着天,尽管路况非常糟糕,可是这样聊着聊着,三个小时的时间也就过去了,陈家发家就快要到了。
庄小兵把车子停在路边,从后备箱里拿出大米、食用油和果蔬,大袋小包的肩扛手提着。
安朵也没闲着,她拿着自己给陈家发小女儿买的礼物——一个崭新的双肩包和一些文具。
陈家发家在寨子的西边,一个僻静的地方。
显然,因为自己家是艾滋病家庭的缘故,陈家发有意规避一边,独处一隅。
安朵和丈夫走进陈家发家的院落,就看见陈家发夫妇两人热情地迎上来。
庄小兵把带来的东西交给陈家发老婆,陈家发和老婆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愉快地收下了,两人嘴里说着一些感激的话语。
这你来我往的交谈和客套下来,令这个平时什么人都不会来的家庭,第一次有了一丝热闹的气氛。
看到家里只有陈家发两夫妇在家,安朵就问道:
“陈大哥,你女儿呢?”
陈家发深深叹息了一声,这才说道:
“我这女儿小静,从学校回来已经一个星期了,我看到她把自己那些平时吃的抗病毒药品也扔了,回来后就从来没见到她吃药。
“小静一直闷闷着,和我们也不说话,我问她一句话,她不问青红皂白就冲着我发火,这可怎么办?”
安朵温和地问道:
“陈大哥,那她现在人呢?”
陈家发说:
“她哥看到她整天生闷气不理人,今天放牛时就生拉硬拽把她带去山上放牛去了,她哥也是怕她一个人在家生闷气,怕她一时想不通,再干出什么啥事来。”
安朵点点头,夸耀道:
“她这哥哥也够可以的,知道担心妹妹。
“陈大哥,你先别着急,呆会等她回家,我慢慢和她谈一谈。不过,我想首先了解一下她的基本情况。”
陈家发幽幽地说:
“我这个女儿小静,一生下来就感染上艾滋病病毒了,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对不住她的地方。”
陈家发讲述着,这个小女儿除了身上带有艾滋病病毒外,其他任何一样都比别人强。
学习成绩更是在全校位列全年级第一,甚至超过第二名十几分。
而且,她非常懂事、非常乖巧。
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对医院开回来的药品从来不拒绝,严格遵医嘱服药。
所以她的艾滋病病毒载量一直很低,CD4细胞计数保持在五百以上。
可是,自从今年上初中后,从前天真活泼的女儿渐渐变了,变得郁郁寡欢,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安朵想着,这是陈家小女儿慢慢长大后,她逐步对自己有了认知。
特别对自己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身份有了认知,小静已经完全笼罩在病耻感的阴云中不能自拔。
安朵继续问陈家发道:
“她除了沉默寡言、脾气暴躁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发现?”
陈家发补充道:
“前几天我去小静房间收拾屋子,不小心弄掉了她放着的一本笔记本,在拾捡的过程中,发现了她最近一直在写日记。
“女儿的日记过去我一直没有看过,我知道那里面肯定有着她的一些小秘密。
“可是这次打扫房间发现的日记里,却被我不经意发现了小静这段时间以来,心理变化的原因。”
安朵虽然坚决反对家长偷看孩子的日记,但她迫切地想知道陈家发小女儿心情起伏波动的主因,遂问道:
“你在她的日记里看到了什么?”
陈家发郁郁地说:
“原来我女儿这久天天在写日记,她最近一篇日记里写道——
“为什么父母要给我这样的生命,我的存在就是一种耻辱!”
安朵总算完全明白了,这就是陈家发小女儿小静现在悲观丧气、消极沉沦的主因。
小静对自己的身世一点都不认可,对自己一出生就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事实无法接受。
所以她才怨恨自己的父母,才拒绝吃药。
在和陈家发交谈中,安朵对那个拒绝服药的小静有了一些清楚的认识。
安朵逐渐厘清了如何和这个小女生沟通的一些思路,现在的她,就等着那个小静和她的哥哥放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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