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随着袁复生的脚步走进县人民医院感染科危重病房。
两人走到一张病榻前,病床上躺着一位虚弱的男病人,他的名字叫李子安。
谁也想不到面前这位面容枯槁的李子安,今年还未满三十岁。
只见他一双悲凉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病房里的天花板,脸色醋黄,没有一丝血色。
瘦削的脸颊上,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
陪同这个危重病人李子安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位年轻女子,两人的眼神里流露着茫然无措。
袁复生神色凝重地给李子安检查着身体,不时询问他最近身体上又有了什么新的反应。
安朵默默地站在袁复生的旁边,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顾神情专注地观察着李子安。
今天下午,安朵刚上班就接到袁复生的电话,袁复生说我这边有一个艾滋病病人病情非常危重,所以安朵就赶过来了。
待袁复生为李子安检查好身体,安朵和他来到医生办公室。
袁复生忧心忡忡地对安朵说:
“这个病人的情况很不好,我已经给他换了几组抗艾滋病病毒药物,可是他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耐药,他的CD4细胞一直在下降,一点也没有止住的意思。
“现在的他全身已经出现了继发性感染,皮肤多处开始破溃,这个病人显然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安朵知道,能够让面前这位少言寡语的袁复生沉不住气,说明这个李子安已经令他束手无策了。
安朵看向袁复生,幽幽地问他:
“袁主任,对这位病人,你是怎么想的?”
袁复生语气沉重地回答:
“我已经尽力了,看来我是无法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这个病人还这么年轻,我实在是心有不甘呐。
“尽管他得的是艾滋病,可是他的家人并没有抛弃他,甚至他的女友和姐姐都过来陪护他。”
安朵这才知道,原来病房里陪护这位艾滋病晚期病人的两个女人,年长一点的是病人的姐姐,年轻的是病人的女朋友。
尽管李子安已经病入膏肓,但是他势必比别人要强很多,因为他的亲人并没有离开他。
安朵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郁闷地对袁复生说:
“袁主任,那接下来她们该怎么办?”
袁复生郁郁地说:
“还能怎么办,李子安的姐姐和女朋友知道他恐怕活不长了,准备把他带回老家,用她们的话讲就是回家落气,让他死后的魂灵回到出生地。”
安朵知道,家属说回家落气的意思就是放弃治疗,回去等死。
安朵焦急地问袁复生:
“如果把这个病人转到市上甚至省上的医院治疗,是不是还有一丝希望?”
袁复生点点头,对安朵说:
“当然了,虽然这个病人已经出现了机会性感染,但他体内的CD4细胞并没有跌破两百,如果能把艾滋病病毒抑制住,重建免疫系统并非一点希望也没有。”
安朵恳切地询问袁复生:
“袁主任,从艾滋病治疗的角度来讲,你认为这样的病人可以转去省内哪家医院治疗为好?”
袁复生肯定地回答道:
“我们滇云省艾滋病关爱中心可以说是全中国省级最好的艾滋病治疗医院,医院拥有病毒学、免疫学和艾滋病耐药毒株检测的先进设备。”
安朵点点头,凝重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她温和地说:
“袁主任,你去把家属找来,我再和她们谈谈。”
袁复生摇摇头说道:
“安主任,你是要对她们做转院治疗的动员吧,之前我找过她们了,她们权衡了一下,决定放弃转院。
“这位艾滋病病人家住农村,十年前出来县城郊区一家木材加工厂干活,也没能攒下什么钱,他家并不具备去省上住院治疗的经济条件。”
看着这个三十岁未满的李子安生命之花即将凋零,安朵的心里沉重如铅,她觉得必须动员他的家属对他进行转院治疗,争取一线生的希望。
在袁复生去病房喊李子安家属的时间里,安朵给滇云省艾滋病关爱中心值班室打了个电话。
省艾滋病关爱中心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位声音甜美的女生,安朵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就直奔主题,说出了李子安的基本病情。
那边甜美的女声对安朵说道:
“请你稍等,我帮你转接住院部马娟主任,你直接向她进行咨询。”
安朵向对方道了声谢谢,就静静地等待着转接过去的电话。
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位沉稳的女声:
“你好,我是省艾滋病关爱中心住院部马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安朵就忙不迭地向马娟主任介绍了自己,把李子安的病情详细地向马娟主任讲了。
末了,安朵还怯怯地问了一句:
“马主任,我们县这位病人来自农村,家境很不好,我们不知道要向他家筹多少钱,才能够满足到省艾滋病关爱中心治疗的费用。”
电话那头,马娟顿了顿,有些愠怒地说道:
“至于多少费用,我连人都没有看见,我都不知道病人的病情到了何种地步,我怎么知道他到底需要多少费用呢?”
尽管如此,马娟还是给出了安朵满意的答复:
“不过,请你们准备好相关的证明材料过来,村委会、乡县两级政府关于患者家庭情况的证明材料,还有户口本、低保证明更不要漏了,我们尽量争取给他一些减免的费用。
“除此之外,你们准备三万元左右的治疗费用,这些费用主要用于非免费药品的费用,我看三万元应该足够了。”
安朵觉得,三万元就可以得到省内最好的艾滋病治疗,可以说是国家的普惠政策给到广大艾滋病患者最大的红利,生活在中国的老百姓甭提有多幸福啊。
安朵刚和马主任通完电话,就见袁复生带着李子安的姐姐和女朋友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安朵对她俩说:
“想必两位已经知道,李子安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了,你们现在是怎么想的?”
李子安的女朋友不说话,姐姐却忧伤地说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马上办理出院手续吧,趁他还有一口气,我得把弟弟带回家。”
安朵温和地对李子安的姐姐说:
“只要李子安他还有一口气,怎么能把他带回家呢,我们县医院治疗条件有限,要不就考虑把李子安转院到省艾滋病关爱中心治疗。”
姐姐不置可否的冲安朵说:
“我们还不知道省医院条件好,可是我们没有钱,拿什么去住院?”
安朵温和地对姐姐说:
“我刚才和省艾滋病关爱中心住院部的马主任通了电话,她说让我们准备三万元钱,就足够去省城住院治疗的费用了。”
李子安的姐姐郁郁地说:
“三万,别说这么多!就是三千,我现在也拿不出来,我兄弟住院这么长时间,家里那点钱早就花光了。”
安朵深深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六神无主的李子安的姐姐和女朋友,她突然沉声说道:
“只要有一口气,我们就不要放弃,钱的事,我们一块想办法吧,我和你们一起去借,去筹集。
“我们一定要把三万元钱筹够,争取早日把李子安送到省艾滋病关爱中心住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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