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同一个问题，侮辱了两次

宋小兵看着王剑秋的眼神，心里很纳闷：“第一次见面，他为何和我说这么多掏心窝的话？不对，感觉不像掏心窝，简直就是在掏老窝！反导是绝密工程，公开信息根本见不到，就算我身在军内，看过那么多的内部资料，也完全不知道这项工程竟然已经秘密开展了十几年。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就如此掏心掏肺，连相亲都不带这么玩的吧。王主任怎么连最基本的保密意识都抛在脑后了呢？”

他又转念一想：“不对，王剑秋作为总体室主任，绝对是小心谨慎的，不然，也不可能由他主持工作这么多年。太奇怪了，莫非是看我骨骼清奇？有反导的潜质？”

宋小兵百思不得其解。

而王剑秋说完那些话，也变得沉默起来，不再说一个字，只是自顾自地啃着羊蝎子，一口一口喝着杯中的酒。

宋小兵拍拍鼓鼓囊囊的肚子，小声地询问道：“王主任，酒足饭饱，您看我们是不是该撤退了？”

王剑秋睁着猩红的双眼，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对……对对，走吧，今天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听我说废话，你们明天还要上路呢，应该回去早点休息。”

他转过头，冲着老徐喊道：“老徐，来，收钱。”

老徐快步走过来，数了数王剑秋给的钱，笑着说：“王主任，你的工资基本都用来请客吃饭了，你不悠着点花？”

王剑秋说：“在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革命工作还真需要请客吃饭！已经缺失了优越的自然环境，如果再没有了人情味，优秀的年轻人更留不住。”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羊肉馆。

戈壁滩昼夜温差极大，白天能让你汗流浃背，夜晚就能让你寒彻心扉。

凉风一吹，宋小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胃里一股热流上涌，他差点就吐了。

经验告诉他，必须赶紧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才能用气流稳住热流。

岂料，干燥的冷风带着浓烈的土腥味，猛烈地刺激着鼻腔，让难受的感觉雪上加霜。

在错的环境里，干什么都是错。

就在宋小兵还在气息的吐纳之间顽强挣扎的时候，王剑秋就只剩下吐了。

不装了，他摊……地上了。

宋小兵赶紧搀扶起他，一抬头，才发现头顶的那片星空，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他看过的与大地最接近的星空。

浩瀚的星辰就像是谁家顽皮的孩童不经意地在天空撒下的银豆，有的地方稀稀落落，有的地方密密麻麻，挂满了整个天际。

一望无际的星空，星星变得硕大无比，连闪动的光芒都比内地更加耀眼。

仰望星空，宋小兵心中只有由衷的赞叹：“太美了。”

俯视臂弯，宋小兵心中只有由衷的哀叹：“太沉了。”

还好，37号站点黄豆点儿大的疆域，骑辆自行车使劲踩两下都容易跨界，就算是爬行，几分钟也能爬回去。

刚到站点门口，警卫室的值班警卫就看见了他们，赶紧跑了过来，和宋小兵一起把王剑秋送回2楼的宿舍。

王剑秋一沾床，就像真正粘在床上似的，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就鼾声大起。

如释重负的宋小兵，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他实在想不通，王剑秋怎么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才一面之缘的新毕业学员，就如此肝胆相照、互诉衷肠，进而羊的肝脑吐地。

“也许是平时工作压力太大，又无法找身边人倾述，好不容易遇到如同一张白纸的我，就干脆浓墨重彩地乱涂一番，宣泄一下烦闷的情绪吧。”这也许是对情绪垃圾桶最优雅的诠释吧。

好了，王主任是到家了，宋小兵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着落呢。

下午光顾着和王剑秋谈反导了，王剑秋现在是翻了，可自己这会儿没处倒了。

“怎么办？”宋小兵看见警卫正要下楼，赶紧叫住他，问道：“同志，我是从北京过来出差的，王主任说给我安排了一个床位，你知道在哪儿吗？”

警卫摇摇头，说道：“我不太清楚，不过，206李博士的房间，还有一张空床，你可以去他屋里看看。”

王剑秋的宿舍在201，于是，宋小兵顺着楼道轻轻往前走，看到206房间的窗户还亮着灯。

他敲敲门，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谁呀？”

“是李博士吗？你好，我是从北京过来出差的小宋，主任安排我今晚在你房间里凑合一晚。”

房门开了。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体能训练服，长相文质彬彬的男人出现在门后。

透过缝隙，宋小兵看见屋子里特别凌乱，一张床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衣物，两个大行李箱敞开着放在地上，像是在收拾行李。

李博士顺着宋小兵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抱歉，明天要离开单位，所以现在都还在收拾行李。请进来吧，可能有点乱，你今晚就睡我对面的床上。”

李博士对面的床已经铺好，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子，应该是接待专用的被褥。

想不到误打误撞，竟然闯进了提前为自己布置好的安乐窝。

宋小兵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李博士则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李，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宋小兵问道：“李博士，你到这里多久了？”

李博士答道：“挺久的了，两年多了吧。”

宋小兵心想：“两年多还算久？和王主任的二十几年相比，也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

宋小兵问：“怎么想着调走啊，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听到这话，李博士停下手中的工作，用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说道：“挺好？你可以过来试试，我保证你待不过两年！”

宋小兵看他急了，赶紧解释道：“李博士，不好意思，是我不清楚情况。其实，我是想说，这里做的研究工作非常有意义，关系到一个大国最尖端的防御武器：苍穹之盾。能够被挑选参加这项工程，本来就是对自身能力的认可。我只是单纯地认为，你过于轻率地放弃了陪伴和见证大国崛起的机会，也失去了自己人生中也许是最宝贵的一笔财富。”

李博士笑了笑，问道：“你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