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何方

“清欢，下场该你了，准备一下。”

“要不要再看看本子？”

“不用了，放心吧。”

古丽镇的一处老宅中，写着《千面》的剧组正在进行紧张的拍摄。

这部以白清欢为原型的关于变脸的电影已经开机十天了，白清欢也适应了剧组紧张的进度。

“陈总。”

“陈总。”

陈远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站在白清欢的身后，一言不发，似乎是怕打扰到她的情绪。

听到有人打招呼，白清欢这才从其他演员的戏中回过神来，看到陈远道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老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也是刚来，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不错，但演技确实是......”白清欢自嘲的笑着：“我真的很为你担心。”

“为我？”

“是啊，你敢用我这种完全不会演戏的人，就不怕电影拍出来后没有票房？”

“你的故事，你自己来演才够真实。”陈远道似乎没什么担心的，他看了看正在拍摄的演员，像是出了什么问题，导演一直在N机：“我过来只是来看看进度，对了，清风还没有消息？”

听到提起乔清风，白清欢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远处的男主角，那本来应该是乔清风的角色，现在却不得不换了人。

“没有，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到底出了什么事？”

乔清风的失踪始终让白清欢接受不了，她不明白在乔清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这样义无反顾的离开。

“没有去找过吗？”事实上，陈远道怎么会不知道，只要白清欢有空，她就会到处去打听他的消息。

但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认识的人几乎都是彼此相熟的，加上乔清风又是个冷冰冰的性子，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他的事情。

白清欢抿着唇，眼睛盯着脚尖的一方天地，嘟着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老陈，你说......”抬头间，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因为她看到陈远道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犹豫，这是两人认识以来，从未有过的犹豫。

“老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清欢，到了你，准备下......”

身后，助手在催着，可此时的白清欢哪里还有心思拍戏。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陈远道，似乎想要将这个眸似深潭的男人看穿：“你一定是知道什么，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知道他的事对不对，他失踪后你一定很淡定，甚至在第二天就找到了接替他的男主角，怎么会这么容易，你早就知道什么对不对？”

“清欢......”

“不好意思，现在我没法拍了。”白清欢转头，快速说了一句，随后急忙又转了回来，生怕错过陈远道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老陈，你倒是说话啊。”

“跟我来。”陈远道点了点头，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随后，他转身就往外走。

“到底怎么回事啊？”上了车，白清欢迫不及待的问。

“清欢啊，你的确是很有洞察人的能力，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清风的事，但现在，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白清欢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这个一直都在给她希望的男人。

“清风，他......在比赛前一晚，出了事。当晚他就进了医院。”

“什么？”白清欢眉头紧紧蹙着：“他当晚去了医院，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怕你担心，影响到第二天的比赛，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事实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原来当晚，乔清风回到房间后，就觉得嗓子很不舒服。他吃了药，但并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嗓子就干脆说不出话了。

情急之下，他只能一个人跑去医院。他本来是想告诉白清欢的，但却担心会影响她休息，又怕她的情绪波动很大，所以便独自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的话彻底震惊了乔清风。

他居然是中毒了，嗓子在紧急救治后可以说话，但想要唱戏却再也不可能了。

“什么，你说......什么？中毒？中毒？怎么可能？怎么会中毒？”白清欢瞪着清澈的眸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没错，就是中毒，至于为什么我不清楚。这是第二天他和我通话时告诉我的。他觉得即使要离开也要向我交代一下，所以我只知道这么多。”

“中毒......中毒。”白清欢不停的重复着这两个字：“为什么会......”

车门轻轻的被带上：“喂，清欢。”

身后是陈远道的声音。

白清欢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自己像是失明了一般，跌跌撞撞。

脚下的石子几次差点将她绊倒，她脑中不停的回响着陈远道的话。

中毒，为什么会中毒。

突然，白清欢脚步一滞，眼中瞬间闪过不敢置信的神情。

“难道是......苗苗......”

要说当晚有什么特别的事出现，只能是苗苗的突然现身。

她特意跑去沪市，难道就真的是为了道歉和道别。

还有，乔清风喝的那杯水，分明是苗苗到给自己的。

“不对，不可能，我是看着她倒的，她没有机会。”仔细回忆着当晚的情景：“是在我去洗手间的时候......”

想到苗苗的奇怪举动，当时自己的视线确实离开过水杯。如果是她，那一定是在那个时候动的手脚。

一想到乔清风是因为自己才中了毒，白清欢原本心疼，担心的心情立刻复杂了起来。

是自己害了乔清风，毁了他的前途，毁了他的人生。

如果不是自己没有警惕性，如果不是自己，乔清风怎么会......

“清风，你现在到底在哪里？”白清欢只觉得自己的手背上凉凉的，似是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上面，转眼间就晕染开，湿了一片。

白清欢双腿发软，双腿几乎完全抬不起来。

终于，她表情扭曲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头顶是丝毫不被俗世染指的烈日，它就那么嘲讽的，炙热的照着白清欢，将她一点一点的瓦解，融化。

白清欢很了解乔清风，她知道，对于他来说川剧，变脸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命，甚至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那他现在呢，还能好好的生活吗？

可是她却找不到他。

自那之后，白清欢更加疯狂的寻着，可这世间竟是如此之大，他了无音讯，又或者他就在她的身边，默默的看着她。

半年后，电影《千面》正式上映。

上映当天，白清欢换上了T恤短裤，扎着利落的马尾，和从前古丽镇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一样，只是她的眼中不再是无忧无虑，肆意妄为了。

那种经历了世事无常，满眼悔恨的人才是现在的她。

“今天是《千面》电影上映的日子，虽然这部电影的原型是我，但结局却和我不同。”白清欢站在电影上映式的舞台上，台下密密麻麻的挤着记者和观众。

“我想一个人的一生中，总是会有遗憾与悔恨的。电影中的我保持着对生活无线的向往与美好，事实上，现实中的我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只是那个希望不再是我要成为著名的变脸艺人。”

白清欢今天没有化妆，素白的脸宛如一幅水墨画，清淡略带了些苦涩。

她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却是一抹苦涩的笑：“我的希望是从我世界消失的那个人可以回来，我知道，我相信，他一直在我身边，在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所以我一直很努力，从未放弃过。我知道他会回来，我们的梦想，我们的使命都是变脸艺术，我相信他会想明白，即便没有了好的嗓子，依然可以成为优秀的变脸艺术家。”

台下的人刚开始还有些错愕，但随后便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白清欢脸上没有了笑容，她仅仅盯着摄像机的位置，想要将自己的悔恨，渴望全部展现给在某个角落的乔清风。

然而就在现场，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在深深的凝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