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是什么

白家班内，清墨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

要说这个大师兄清墨，确实是个管理型人才。他跟着小白龙也已经二十多年了，变脸的技艺只是普普通通，但管理戏班确是很有一套。

“师傅怎么样了？”见到苗苗回来，清墨放下手里的事，跑了过来。

“已经没什么事了，不过师傅以后恐怕不能在上台了。”

听到苗苗的话，清墨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皱着眉，瞥了眼还在练功的师弟师妹们：“那戏班以后怎么办？”

“所以你的机会来了，你为戏班付出了这么多，总是要有点回报的吧。师哥，现在清风不在，你觉得白家班的传承人会是谁的呢？”苗苗压低声音，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苗苗，你是知道我的，对于变脸，我的技艺水平......”

“师哥，你我同门这么多年，你的心思难道我会不知道吗？这些人来到白家班为的是什么？变脸技艺？其实现在很多地方都可以学到不是吗？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因为白家班有它独特的技艺，脸谱变换的速度，很多年前，全国可是也没几个人能比的了的。这些除了自己多加练习外，肯定和白家班的传承技艺有关。”

苗苗扬了扬小巧的脸蛋，目光移向那些已经无心练功，却还要假模假样练习的弟子们。

“你看看他们这些人，论资历论经验论技艺论对戏班的付出，哪个能和你比？”

清墨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一点你去看看师傅吧，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可以和他提点要求了。”

“苗苗。”见苗苗准备要走，清墨叫住了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话如果被师傅听到了，我们以后就不会在出现在白家班了。”

“你觉得师傅现在还有能力来管理白家班了吗？”

“那......”

“白家班恐怕要易主了！”苗苗讥诮的表情，让清墨感觉有些发寒。

“可你还是白家班的人啊！”

“很快就不是喽！”说完，苗苗留给清墨一个神秘的笑，转身就走。

清墨愣在原地，足足半分钟的时间。突然，他像是反应了过来，大步追了出去。

“等等。”

苗苗止了步，侧了侧身：“还有事？”

“你到底为什么？在女弟子中，师傅对你最好，最信任你。虽然说咱们白家班的变脸技艺是传男不传女，但也不是完全不让女孩子学，只是说传承人不允许有女孩子而已。白家班中的女弟子，师傅最看重你，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为了名和利吗？”

清墨用一种近乎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眼神审视着苗苗，在他眼里，这个师妹一直都很懂事，很乖巧。可如今戏班遭遇祸事，她却一反常态，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为了什么？我要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想以后也不会在这里出现了，所以我也不会留下来的。”

苗苗留给清墨一个神秘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了清墨的视线里。

“要的东西不在这里了？是什么？”清墨站在原地，重复着苗苗的话。突然，他表情一滞，不可思议的摇着头：“难道是......他？”

一阵冷风吹过，预示着古丽镇的夏季要过去了。

白清欢始终守在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老爸。

手机里，清墨不停的和她说着今天古丽戏园对戏班的处理结果。

白清欢捏了捏眉心，蹙着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明天，白家班就要被停掉所有的演出了。

白清欢不明白这段时间以来，白家班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几乎每件事都让她无法招架，老爸接连不断的住院，戏班又频频出现状况。难道存在了上百年的白家班真的就这么轻易的消失了吗。

面对时代的进步，他们这些衷衷恳恳，守着老式做派的人，根本无法接受一些新的元素融入到纯粹的川剧中，更不可能让变脸成为取悦大众的一种消遣。

要怎么办呢，戏班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如果大家明天就知道了戏班和戏园解了约，一定会闹事的。特别是那个三师兄，他一直是个刺头。之前因为乔清风的事，他心怀不满，现在肯定又会站出来煽动大家的。

白清欢想着，不知不觉就念叨出了声。

“小欢，清风有没有和你联系啊？”

突然，正闭着眼睛打着吊瓶的小白龙小声问了一句。

“清风？”虽然小白龙的声音很小，但只要提到清风两个字，白清欢的神经就十分敏感。

她抬头看见老爸依旧是闭着眼睛的，就没有回答。

此时，白清欢突然有些恨乔清风了。

他是一个很有责任感，说话算话的人。可唯独面对她白清欢时，他胆小了，懦弱了，逃避了，食言了。

如果他知道现在白家班发生的这些事，会不会后悔离开呢！

就在白清欢出神的想着时，病房的门啪的一声开了。

白清欢以为是护士，并没有在意。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声音，于是她便回头去看。

“师姐？”她发现苗苗正站在门口的位置，呆呆的往病房里看：“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折回来了？不是刚走吗？忘东西了？”

苗苗抿着唇，精致的轮廓藏在昏暗的灯影下，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师傅醒了吗？”

“刚刚醒了，现在......”

“是苗苗啊，怎么了？”

也许是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小白龙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病房里的两个女孩子：“苗苗，有事吗？是不是戏班出什么事了？”

“不是，没有，没有师傅。”苗苗摇头，走到了小白龙的床边，俯下身子，替他整理着吊瓶的针管。

“小欢啊，你去给我弄点热水来。”小白龙张了张有些发干的嘴，看着床头柜上的暖瓶示意女儿去打水。

等白清欢离开病房后，小白龙才将脸转向苗苗的方向：“好了，小欢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师傅！”

“我是你师傅，当然了解你，你这么晚过来，肯定是有事。既然不是戏班的事，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什么事，说说看。”

“我......”苗苗咬着嘴唇，低着头，下巴几乎要贴到了衣领处：“师傅，对不起，我......”

“怎么，你也要离开了？”小白龙平静的看着这个他栽培了二十来年的徒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师傅，其实我不想的，但是......”

“好了，师傅知道，留在白家班是把你们给耽误了。凭你的戏曲造诣，去大城市的一些戏班，完全可以有出头的一天的。师傅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也不愿意将川剧，变脸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做大尺度的改变。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被时代淘汰了。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真正的川剧，真正的变脸，真正的技艺，纯粹的艺术不要成为现实社会的牺牲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