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方塘水 阅读至10%

半亩方塘水

书名:大国栋梁30年 作者:一言 本章字数:3297字 更新时间:2021-03-13 01:43

其实,杜恩姒对杜千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很诧异他会送给她一份礼物。

里面会是什么?从路边捡来的玻璃弹珠?还是没舍得吃的半块饼干?

当杜恩姒试图打开木盒子时才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个鲁班机关盒。

小时候杜恩姒听爷爷说过,早在很多年前,天水寨还是那个名震四方的天水寨时,寨子里的人各个都有匠人天赋,就连几岁的孩子也能熟练地玩耍鲁班机关。

后来,天水寨落魄,杜恩姒的爷爷和江南山是仅剩的能做机关密盒的人。杜恩姒小时候玩过很多种鲁班机关盒,却唯独没有玩过手里这种。

这盒子呈六边形,如果不出所料,稍作转动,会变成花瓣高挑飞起的绣球,再转动,机关环环相扣,在“解”和“锁”之间徘徊。

杜恩姒猜想,大概是杜千一觉得这盒子特别,所以送给她。

当杜恩姒把盒子打开,就不敢这么想了。

她发怔地看着盒子,看着放在盒子里那本沾了淡淡新鲜泥巴的书册。这些新鲜泥巴告诉杜恩姒,那孩子打开过盒子。

他才五岁,居然就会打开如此复杂的鲁班机关密盒!莫非是平时,江家山叔教过他一些东西?

杜恩姒把书册拿起来,白得发黄的书皮微微有些卷翘。

翻开书皮,里面的内容让杜恩姒心口一滞,居然全是关于各种木工秘术的详解图,小到一个盒子,一方书案,大到一座庙宇,一座房屋。

翻完这本手写的卷册,杜恩姒的眼里溢满了光芒,这些古老而神秘、严谨的设计,不正是她从小就渴望的宝物吗?她不止一次向爷爷讨要过关于鲁班秘术以及其他神秘古老木工神术的制作方法,遗憾的是,爷爷告诉她,天水寨在历史的尘埃里堕落,直到今天已经没剩下什么像样的技巧经验留给后代子孙了。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爷爷说:“天水寨曾有一本代代相传的秘册,名为《天机汴》,有了它就可光复天水寨的荣耀。”

只可惜,天水寨的后生再无雄心壮志,对他们来说,只要会一点基本功就足够了,打两幅家具,推两张凳子,顶多给小孩做两样玩具就够用了。稍微复杂一点的东西,他们就不会做了,也从没花心思往深了研究。也许,对于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谈美,谈理想,谈抱负,太遥远,太不切实际了。

用天水寨自己人的话说,“那活儿做那么精,能多换两斗米吗?”

当然是不能,不仅不能,接到活儿的时候,主人家往往还会压价。用那些主人家的话说,木头都是现成的,你们的工具也是现成的,动动手的事,能要得了多少钱?

“这本手抄笔记,有点《天机汴》的味道了,莫不是哪位长辈琢磨出来,被杜千一那孩子给找到了?”

杜恩姒本来身体需要休养,但放着这么一本手抄笔记在面前,她实在无法冷静下来休息,索性打开灯,就着微黄的灯光琢磨起来。

不知道看到什么时候才睡着,当第二天早上,杜恩姒在一阵吵闹的狗吠声中惊醒时,发现灯还亮着。

不是说孙婆婆的狗被牵走了吗?

当杜恩姒慢慢起身,走到院子门口,果然看到孙婆婆的院子里套着一条恶狗。那条恶狗两眼瞪着杜恩姒,像看仇人似的,喉咙里发出闷哼地叫声。结果,孙婆婆扬起手里的竹棍敲下去,痛骂一般呵斥了几句,那狗就老实了。

“怎么又牵回来了?”杜恩姒问孙婆婆。

孙婆婆看了一眼杜恩姒,她凶悍惯了,所以看杜恩姒时眼神显得很不温柔,但这对孙婆婆本人来说,已经是非常温和的态度了。

“吵到你了?”孙婆婆问,语气微冷,像初冬的风。

“倒没有。”杜恩姒回答。

孙婆婆说:“还不是语烟那丫头叫我去牵回来的,说我们两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左右没个照应,要是有什么贼来,连个声响都没有。”

杜恩姒迟疑了下,她明白,这条狗不管是被牵走还是留下,都是为了她。

“给您添麻烦了。”杜恩姒有些抱歉。

孙婆婆什么也没说,回屋了。

突然,恶狗闷哼了两声,冲着院子口咆哮起来,那声音,足可响彻整个古寨。

杜恩姒以为它又发狂了,怪害怕的,万一它挣脱绳索,跑来咬一口,她怀着身孕,到底是打狂犬疫苗还是不打?打了,伤害孩子,不打,也伤害孩子。正要转身回房,看见一个穿着发白中山装的男人缩在墙角,手里拿着根棍子,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是贼,细看了两眼才发现,那人戴着眼镜,像读过书的。

大概是路过,被恶狗给吓着了。

杜恩姒冲他说:“你走吧,狗套着链子呢,咬不着。”

那男人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尴尬的举止会被看见,脸刷的红了,有些局促地举着细长的棍子从暗角走出来。他一走出来,恶狗就叫得更厉害了,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腾跃而起,獠牙森森,涎水迸溅。

这哪是一条狗啊,分明比狼还凶狠。

那斯斯文文的先生想快点走开,步子跨得又快又急,眼看就要走出恶狗的视线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小心!”

那先生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完了!

狗挣脱了绳子。

那恶狗挣脱绳子的刹那先是一愣,随后身体一跃,猛地扑向那斯文的先生。杜恩姒的提醒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无非是一剂没有预防作用的预防针而已。

恶狗扑到斯文先生身上就用森寒的獠牙逮住一块肉,喉咙发出的怪叫声像从地狱恶魔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杜恩姒被这一幕吓坏了,完全没想太多,从地上捡起半块烂砖头就砸了过去。砖头砸中了恶狗的脚,恶狗斜着眼看了杜恩姒一眼,并没有松口。杜恩姒顺手抓起一根竹棍朝那恶狗走去,朝着恶狗身上就一顿乱打。棍子像雨点一样敲打在恶狗的身上,那恶狗只是用余光看着杜恩姒,被打得疼,眼泪汪汪的,但它只是可怜巴巴地瞪着杜恩姒。

杜恩姒吓坏了,眼泪滚落出来。

那恶狗竟突然松口了,在又挨了几棍子后灰溜溜地跑了。

孙婆婆颤颤巍巍走出来时,那狗已经没影了。

躺在地上的斯文先生被咬伤了腿,痛得脸色惨白,浑身是汗。

“你怎么样?”杜恩姒因怀有身孕,又是情况不稳定的情况,不敢去扶。

那斯文先生之前看着挺没胆,现在却硬撑着从地上坐起,“我没事。”

说着,他从旁边抓了一把土按在伤口上。

“你干嘛?”他这个举动吓到杜恩姒了。

孙婆婆说:“王老师,你该让我从屋里给你取点草木灰,比这土的效果好。”

杜恩姒明白了,他就是语烟说的那位老师,天水寨唯一的老师,王政。

“没事,习惯了。”王政说。

他这话让杜恩姒心里一酸,她听语烟说过,这位老师为了劝孩子去上学,走乡串户地去说,去做家长和孩子的思想工作,结果,效果并不理想。有的家长被烦多次了,索性闭门不见,只让门口的狗跟他吵吵。

在王政查看伤口时,杜恩姒才发现他的腿上有好几条旧的疤痕,有的已经长出了白印,有的还有淤青。

这也……太惨了点吧?

杜恩姒对王政连连道歉,见语烟来了,赶紧让语烟叫来几个人,把王政送去镇上打狂犬针。

送走王政,杜恩姒心里很不舒服,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

都什么年代了,大家居然还如此抵触学习,抵触接触其他世界。

她在心里问自己,天水寨究竟要封闭到什么时候?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回来,她的回来似乎更坚定了“读书无用论”,是啊,要是论挣钱多少,也许她还不如进制衣厂打工的没有读过书的人。

没多久,语烟回来了,一进门就说:“那王老师也是够客气的,说什么都不想打狂犬针,说浪费你的钱。我就告诉他,他要是乖乖打针,等我孩子大了,就送到他那儿去读书,如果他不打,我就让两个孩子变文盲。那呆子,居然就信了。”

说笑归说笑,提起这件事,语烟心里充满了愧疚,“都怪我,不该把那条恶狗牵回来。”

杜恩姒问语烟:“为什么寨子里的人都不愿意把小孩送去读书?因为没钱?”

语烟回她:“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你知道吗?江家山叔肯让描描去念书,那是给了你多大的面子啊。对我们天水寨的人来说,小孩子也是劳动力,他们要是去上学了,就等于失去了一个劳动力。”

这是什么歪理?

“你还别不信,对他们来说,去读书,要耽误十几年,如果不送去读书,不仅不耽搁,将来挣的钱也不一定会比读过书的人挣得少。”

杜恩姒越听越没精神,嘟囔着:“要是我和江吾都赚着大钱再回来,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想了?”

语烟道:“人的活法有很多种,我就挺喜欢你和江吾的样子,总之,你活成了我梦想中的样子。”

杜恩姒有些诧异,“你梦想中的样子就是我现在这样?怀着身孕,哪也去不了?”

语烟道:“知书达理,有理想,又能清净地念书做学问。还有江吾陪着你。”

“他可没办法陪我。”杜恩姒顺口说。

语烟道:“并不是在身边才叫陪伴,两夫妻,不管相隔多远,只要心里挂念着对方,就是陪伴。只要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心里就知足了。”

说着说着眼睛就蒙上了雾气,语烟尴尬地笑了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看看你,多幸福,江吾虽然不在身边,但他却时时刻刻都在参与你的生活。他走之前,挨家挨户去拜托人关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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