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共戴天仇

当杜恩姒赶到后山正在修葺的墙边时，墙边的血迹已经干了大半，沾满血迹的纱布凌乱地堆在地上，看上去触目心惊。

来的路上，杜恩姒就听说了，在修墙时，江家山叔踩到了地底下的一根雷管，雷管爆炸，炸伤了他的腿。

“山叔人呢？”杜恩姒脸色惨白，慌乱地问。

人们把杜恩姒引到宽敞的院坝里，江家山叔躺在两块木板拼凑的担架上，痛苦得哎哟惨叫。

杜恩姒眼泪唰的一下掉落，半跪在江家山叔面前，查看着伤势。

“对不起……山叔，对不起……”

江家山叔的人围着杜恩姒，向她要办法。

杜恩姒擦干净眼泪，说：“送镇上医院去治疗，镇上不行就送县里，钱，我出。”

“来不及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人群后冒了出来。

杜恩姒诧异地看过去，那女人灰头土脸，头发微乱，身上衣服还被荆棘什么的东西给挂坏了，沾着不少苍耳，就连头发上也挂着几颗干瘪的苍耳。

那女人把手里的草藤递给杜恩姒，“伤口太大，又伤了动脉，等送到镇上，人早没了。你们的止血方法太古老落后，根本止不住。这些草藤是止血灵药，你找个东西把它们捣烂了敷上，然后我再想办法。”

杜恩姒照做，从屋檐抓过一个平时捣蒜用的石臼子，拼尽全力把草药捣烂，其他人也纷纷帮忙，找来两个石臼子，再抓一把草药放进去拼命捣。

那陌生女人把扎在山叔伤口上的纱布取下，众人才惊讶地发现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血，先前的包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女人动作麻利地把捣烂的草药用薄薄的纱布一裹，敷在了伤口上，又动作麻利地包扎好。她的包扎方法很特别，也很管用，没多久，伤口就没再流血了。

杜恩姒对女人连连感谢，还问她要多少钱，女人连连摆手，没有接杜恩姒的钱，“顺手的事，要什么钱？好在你们这个地方草药多，我要的东西什么都能找齐全。”

杜恩姒冷静下来才看清，眼前的女人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眼睛里透着智慧的光芒，一看就是上过学的，说不定还上过大学。

女人介绍自己姓唐，名迎，还没来得及说更多，语烟突然跑来，把杜恩姒拉到了一边。

“你怎么样？”语烟吓坏了，上下打量杜恩姒，看到杜恩姒安然无恙，她总算放心了，“我正在地里拔草，听说这里出事了，吓得赶紧跑过来了。”

说话间，语烟看到不远处，马城正盯着她们，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

语烟微怔了下，心里生起一股恶寒。

“有句话，我想，我应该跟你说清楚。”语烟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杜恩姒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看到语烟在偷偷看马城，又看到马城盯着他们看，目光鬼鬼祟祟，就猜到了一点。

语烟说：“虽然我还没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我怀疑跟那个马城有关。”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

语烟话还没说完，马城就突然走了过来，眼含凶光，嘴上却用故作担忧的语气：“这次的事吓人呢，江家山叔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你说你没事折腾啥？又是修这个又是折腾那个。今天出事的是山叔，再折腾下去，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语烟和杜恩姒都没作声。

村长来了，一来就跑到杜恩姒面前，质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让人在那么个地方修一堵墙？”

马城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啊，不是存心添堵吗？”

杜恩姒看着马城，眼神有力。那马城竟心虚地把目光挪开了，转而对村长说：“这件事可不小，万一以后再出点事怎么办？得严查啊。村长，你可得代表我们天水寨的人好好说说，不能任由她那么胡来。她是省城里来的高材生，不好好在外面赚大钱跑回天水寨来捣腾这个折腾那个，很难让人不怀疑她的居心啊。怎么了，天水寨有什么宝贝是我们都不知道的吗？需要动用雷管来炸？”

杜恩姒马上驳道：“事发突然，直到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却一口咬定江家山叔是被雷管炸的。你为什么这么清楚？难道地底下的雷管跟你有关系？或者就是你炸的？”

马城马上红脸暴喝。

杜恩姒对村长道：“天水寨的人祖祖辈辈都活得讲究，应该能明白我在后山修一堵墙阻挡山风的用意。我也同意马城刚才说的，得从根源上杜绝类似的事再发生，所以，村子里不能私藏雷管火药这种明文规定禁止的东西。”

村长皱着眉头，咬着牙说：“当然，得搜。但江家山叔的事……”

杜恩姒主动揽道：“治腿的钱我出，以后江家山叔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我也绝不推辞。”

旁边有人劝村长：“人家已经承诺给描描包揽学费，你就别为难人家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人没事。”

江家山叔的伤口看上去很严重，但因为控制得及时，所以不算有大问题。所以，对村长来说，当务之急是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的这场事故。

众人围住修墙的地方，细心地检查，唯恐又冒出一根自制的雷管来。

杜恩姒捡起地上一截爆炸后残余的雷管碎片，跟村长说：“看来马城说对了，确实是雷管导致的这场事故。这种自制型雷管有两种爆炸方式，一种是受到外力线头被拉开，内部结构遇到空气引发爆炸，一种是遇火燃烧，直接爆炸。如果天水寨还有这样的雷管，非常危险。”

有马家人不耐烦地说了句：“是你害人家江家山叔出事的，现在却怪什么雷管。你要是不捣腾，什么事都没有。”

那人是为马城帮腔，他越是这样，杜恩姒越是怀疑马城有问题。

村长和一众天水寨村民都赞成搜罗雷管，不管马家人同意还是不同意。

眼看挨家挨户都搜干净了，就差马家了。

马家人的房子集中在一起，层层叠叠的古朴木屋，踩在木板上，不管动静多轻都很容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然而，马家老头马山居把拐杖往前一抵，不许任何人走进马家。

马山居也叫马家山叔，算是天水寨脾气最古怪的老者，手里那根拐杖不知道敲过多少马家晚生的屁股。

“村长，平时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要敢带人来闯，别怪我马家人往后跟你不客气。”

村长杜明山说道：“搜雷管，家家户户都去了，马家不能有例外。”

后来越吵越凶，几乎到了要动手的程度，村长最后放话，要是搜不出东西，他卸任辞职，该推荐马山居做村长。要是搜出东西，从今往后，马家人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算什么？赌气吗？杜恩姒听得无奈。

不过，赌气还是有用的，至少允许他们进去搜雷管了。

杜恩姒对其他马家人的家里不感兴趣，只把目光盯准了马城家。

马城算是天水寨里条件最好的人，独门独院，家里的东西也都非常体面，据说是准备娶亲，谈妥的姑娘长得特别好看。

杜恩姒盯着马城，马城也防备着杜恩姒。不过，他有十足的信心让杜恩姒失望而归。

当杜恩姒站到厨房的水缸旁边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学建筑设计的杜恩姒会把他家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在别人眼里，房子只是房子，但在杜恩姒眼里，那房子像被剥去了皮肉，只剩骨架，哪里容易藏猫腻，她都清清楚楚。

杜恩姒让人把水缸抬起来，马城肯定不允许，挡在水缸前，呵斥：“你见过谁那么傻，把雷管这种东西埋在到处都是水的地方？”

“你别紧张。”杜恩姒说，“水缸下面有空洞，也有翻动过的痕迹，如果没问题，就让我们看看，也不碍事吧？”

村长觉得有道理，让人去抬水缸，马城急了，脸如猪肝色，把靠近的人推开了，情急之下，宽大粗糙的手掌落在杜恩姒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量推得她坐在了地上。

语烟一下子抱住杜恩姒：“你怎么样？”

语烟把杜恩姒扶起来，冲马城喝道：“你想杀人还是想怎么样？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吗？出了事怎么办？”

马城嘴角扯动了下，脸上掠过一道狠劲儿。

杜恩姒觉得不对劲，不敢耽搁，让语烟把她带回了家。

回家后，杜恩姒急出了一身汗，她……见红了。

对于怀有身孕的人来说，见红就意味着胎儿出问题了，这是非常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