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翅膀的燕巴虎

“陈福旺！”孔竹一跺脚，脸色顿时羞的通红，“你，你怎么又胡说八道了？”

“你再这么说，我就让我们家的大黑狗来咬你。”

“我就是说了句实话而已嘛。”陈福旺说道，“你们家大黑狗专门咬说实话的人吗？”

“且。”孔竹翻了个白眼，“我也说实话，它怎么不咬我？”

陈福旺不解其意。

“你是坏人，这不是实话吗？”孔竹反问道。

“你说好人就好人，说坏人就坏人吧。”陈福旺不想和她争论。

孔竹呵呵一笑，“怎么，认怂了？”

陈福旺眼睛冒光地盯着一身绿衣服，面容姣好的孔竹缓缓地说道，“我觉得在你面前认怂，一点都不丢人。”

两个人一说话，就奔着暧昧的气氛去了。

孔竹眼睛晃了晃，目光看向了工厂的大门，“咱们进去说吗？”

本来是应该用肯定的语气，但是孔竹莫名其妙地改成了疑问句。

陈福旺看着院门口蹲着的狗，摇了摇头，“还是在这里说说话吧，老朱和你爸谈就好了。”

“那边有片树荫，咱们树下面说吧。”

两个人走到树荫下面，孔竹疑惑地问道，“我听那个姓朱的说，是来推销新产品的，什么新产品呀？”

“厂里研发的。”陈福旺说道，“说是研发，其实就是把两块板子粘在一起，朱丰收这家伙故弄玄虚罢了。”

孔竹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们工厂效益最近怎么样？”

提到工厂的效益，陈福旺摆开了吹牛的架势，把自己出去跑销售的一些所见所闻，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并且，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的光辉历史，惨加其中，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没有我的话，　这个板型厂，完了！”

孔竹在一旁听得晕头转向，过了好久才说道，“这么说，你们工厂的效益已经起来了？”

陈福旺大手一挥，“销售这一块绝对没有问题，但是朱丰收产品跟不上，他拖了我的节奏，那就没有办法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孔竹点了点头。

“你们家具厂用得着跑销售吗？”陈福旺问道。

“不用的，附近的老百姓会来我们这里直接买的，还有人从我们这里进货，拿到集市上卖。”孔竹笑着说道，“我们可不担心销售问题，也用不着害怕被别人家的狗追。”

两个人在门外的大树下面，整整交谈了两个小时，直到孔云山把朱丰收送到大门口的时候，陈福旺才惶恐地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孔竹也看到父亲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忙向父亲走去，“爸，小黑总是咬他，陈厂长不敢进门，所以我就在这里陪陈厂长谈了谈业务。”

“回去。”孔云山说道。

他觉得女儿孔竹太荒唐了。门前的大路是一条主干道，路过的人不少，她跟陈福旺坐在大树下面聊什么天呀，也不注意影响，还没说婆家呢，以后还有人敢登门说媒吗？

“孔厂长，您好。”陈福旺嘿笑着向孔云山打招呼。

孔云山将目光转向了朱丰收，“希望咱们以后合作愉快。”

“一定会很愉快的。”朱丰收面带喜色地说道，两个人握了握手。

孔云山本来是打算留朱丰收吃午饭的，可是朱丰收说回厂子里还有事儿，拒绝了孔云山的好意。

骑上自行车，两个人路过灵水镇的时候，在镇子上买了两碗面。

吃面的过程中，陈福旺低着头满脸的笑意，他的脑海里都是孔竹的影子，而陈福旺也是满脸的笑意，因为孔云山决定先采购一定数量的板子。朱丰收直接报价十五块！

十五块已经算是暴利了，如果用原材料最差的纤维板，再加上粘合剂和薄板的费用，大概在十块左右，也就是说，他们每块板子能赚到五块！

朱丰收是壮着胆子报出十五块的价格，孔云山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如果能够拿下周围几个县的所有家具厂，朱丰收觉得两年之内，把那几十万的银行贷款还清，一点问题都没有。

回到工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当他们走进彭三虎办公室的时候，陈福旺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次去鸿运家具厂，自己只顾着和孔竹聊天呢，生意谈得怎么样，他什么都不知道，回来的时候，也忘了问朱丰收谈的怎么样了。

如果彭三虎问起来，自己该怎么回答呀？

“怎么样？”彭三虎满含热切地问道。

“很顺利。”朱丰收笑着说道，“他们有意向采购咱们的新产品了。”

“好，丰收的努力没有白费呀。”彭三虎笑着说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又要多一道工序了。”

他转过头来问陈福旺，“价格你们怎么谈的？”

陈福旺是搞销售的，这话问他一点都没有错。

本来彭三虎也没有想到，今天就能够卖得出去产品，所以临走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坐下来谈定价的事儿。

陈福旺一怔，随后目光投向了朱丰收，“咱们谈的多少钱来着？”

“十五块。”朱丰收说道。

“对对，是十五块。”陈福旺立刻附和道。

彭三虎又问陈福旺，“那你们有没有说交货的日期呀？”

陈福旺苦着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好像是十天，是不是十天呀丰收？”

没等朱丰收说话，彭三虎脸色一沉，“陈福旺，你到底有没有跟着去呀？”

“去了啊，我骑自行车骑的，到现在两条腿还发软呢。”陈福旺说道。

“那怎么一问三不知呀？”彭三虎站起来走到陈福旺的面前，“你这个销售厂长怎么干的呀？”

“我没有进门。”陈福旺无奈地说道，“他们家的狗，只要见了我就咬我，这事儿你可以问丰收，他可以作证。”

彭三虎彻底无语了，“那你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有意义！”陈福旺立刻说道，“我一直和他们的副厂长沟通来着，我们两个聊了足足两个小时。”

“门都没进，怎么聊的？”彭三虎被他的话气笑了，“你们两个坐在门外的大树下面聊的？”

“是。”陈福旺瞥了一眼朱丰收，低下了头。

叹了口气，彭三虎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点着陈福旺说道，“以后鸿运家具厂的事儿，还是交给丰收吧。”

“不行！”陈福旺立刻站了起来，“厂长，我下次一定敢进门的。”

朱丰收也看出来了，似乎陈福旺和孔竹两个人，有那么点两情相悦的意思，于是说道，“福旺说的也对，他们孔厂长平时经常出差，和副厂长搞好关系，很有必要。”

“对嘛。”陈福旺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还是丰收比较了解情况。”

彭三虎今天开心，也就没有和陈福旺计较。

“明天，你去蒙石县采购薄板吧。”彭三虎对陈福旺说完，扭头看向了朱丰收，笑着问道，“薄板厂没有狗吧？”

“那倒没有。”朱丰收说道。

陈福旺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回家了。”然后落荒而逃。

“鸿运家具厂的副厂长是谁呀？”彭三虎忽然疑惑地问道。他知道，这是家私人企业，一般情况下私人企业只有老板当厂长，哪有什么副厂长呢。

“孔云山的女儿。”朱丰收平静地说道。

“什么？”彭三虎顿时瞪大了眼睛，“陈福旺这小子，究竟是去工作还是去搞对象了？”

“连长，您别生气呀。”朱丰收笑呵呵地说道，“如果福旺能够和孔云山的女儿搞好关系，咱们不就相当于把鸿运家具厂拿下了嘛。”

“再者说了，福旺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工作搞对象两不耽误，也挺好的。”朱丰收说道。

彭三虎来回踱步，忽然说道，“就怕这小子，倒时候搞不成对象，　再影响咱们生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正说着呢，忽然有人喊道，“朱主任，有人找你。”

朱丰收从办公室里出来，却看到自己村的苏福利站在大门口。

他连忙走了过去，“福利叔，您有事儿？”

“我刚从家里回来，你爸让我给你带个话，明天让你回去一趟。”苏福利说道。

“好，谢谢你啊。”朱丰收说道。

自从上一次回家之后，朱丰收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转眼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朱丰收不想回家，因为他一想到父亲朱老道，就会想到被他破坏的自己那段姻缘，就会想到徐小婉。

晚上躺在穿上，朱丰收彻底失眠了，对许小婉的思念，宛如八月份的钱塘潮，一浪高过一浪，拍击着朱丰收的内心。

她辞职以后，去了什么地方，过的还好吗，　不知道在某个夜里，她也会想到自己呢？

第二天早上，朱丰收起了床，吃早饭的时候，遇到了彭三虎。

“厂长，福旺今天去了蒙石县，我想着也下去搞一搞调查，再过几天棉花秸秆就要下来了，看看什么样的价格，大家能够接受。”朱丰收一边喝着粥，一边说道。

“你爸不是让你回家吗？”彭三虎问道。

朱丰收尴尬地笑了笑，“农忙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回家又没有什么事儿。”

“那也不行。”彭三虎脸色一沉，“工作再紧张，也得家庭事业兼顾。”

朱丰收无奈地答应了一声，吃了饭，骑上自行车回了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丰收进家门的时候，朱老道正坐在门口抽烟呢。

朱丰收没有理他，他到现在对父亲写信让自己回家的事儿，还耿耿于怀呢。

“臭小子，见到你爹，连个屁也不放？”朱老道扭头骂道。

“妈，我回来了。”朱丰收直接进了屋，坐在了母亲的身边。

儿子的表现，让朱老道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他气呼呼地走了进去，“臭小子，你耍什么狗脾气，你没看到我吗？”

丰收妈立刻打圆场，“孩子都已经回来了，你就别说他了，好几个月不见，干嘛一见面就吵吵把火的，先吃饭。”

一家人围在桌子旁，朱丰收忍不住问道，“妈，您让我回家，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有事儿，好事儿。”丰收妈说着，呵呵地笑了起来，“邻居李婶啊，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今年刚刚十九岁，人我见过，白白净净的很漂亮。”

“我不见！”朱丰收说着，将筷子放下，“我现在工厂里的工作还有很多，如果以后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别让我回来了。”

朱老道听了这话，立刻拍案而起。丰收妈立刻说道，“他爹，你着什么急呀，快坐下！”

随后，她又转过脸来说道，“丰收，你过了年就二十五了，看看村子里跟你一样年纪的，还有哪个没有结婚？”

朱老道白了儿子一眼，冷哼一声，“他的心里只想着城市里的千金大小姐呢，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什么熊样，小田鼠还能配得上长翅膀的燕巴虎啊？”

“您如果不想让我吃饭，我现在就走！”朱丰收生气道。

“你个小兔崽子！”朱老道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丰收妈见状，立刻说道，“好了好了，谁都别说话了，吃饭。”

放放下饭碗，李婶就小跑着过来了，“丰收啊，人家姑娘都来了，赶紧过去见见吧。”

丰收妈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来的这么快呀。”

儿子的思想工作，还没有做通呢，女方就已经来了，万一固执的儿子不肯去见，那岂不是糟糕了？

“咱丰收现在的身份是工人，可不是在土里刨食的庄稼汉子，就凭咱这条件，哪个姑娘不积极得很呢。”李婶说着，就呵呵地笑了起来。

“儿子，去见见吧，你李婶都来了。”丰收妈忍不住哀求道。

朱丰收站起来，径直向李婶家走去，李婶和丰收妈两个人，像是连个使唤丫头一样，　一路小跑着跟在他的后面。

进了李婶家以后，朱丰收目光扫视了屋里的三个人，最后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女孩怯怯地抬起脸来，和朱丰收四目相交，顿时脸色一红。

女孩的爹忍不住问道，“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