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下）

“于老辈，你看，你女儿多孝顺多懂事呀。我知道，你们两个女儿，在村里以前是有些风言风语的，但是现在是什么社会了，哪里还讲重男轻女嘛。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么形容家里生儿子和生女儿的吗？

别人说啊，生儿子那是搞的建设银行，因为要给儿子准备房子，不然连儿媳妇都讨不了；要是女儿呢，那是搞的招商银行，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把女儿养大，就能招来金龟婿了。

你们想想看啊，你们家的日子是不是一直比那些生儿子的家过得好？哪怕是现在评了贫困户，也主要是因为两个女儿出嫁了，户口上只有你们两老？哪怕你们有一个女儿跟着你们一起生活，你们家的日子也比大多数人家好哇。

于老辈，你再看看赖婆婆家里，那可是生了儿子的，可是她拼死拼活生个儿子养大，到现在三十几了还是个光棍，家里穷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呀，你们两老就应该和和气气地好好过日子，咱们比不上最好的，但是比大多数贫困户过得好不是？再过些年，村里分红的项目多了，那日子还能更好不是？

再说了，国家的扶贫政策也会越来越好，像看病住院不花钱，孩子读书不花钱，60岁以上的老人还有养老金补助，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好政策的，咱们要往前看，看着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好呢。”张军趁机劝说着于世海。

“老于，我觉得小张书记说得在理呢。这些年咱们家除了供两个闺女读书花过一些钱，其他方面都没怎么花钱，现在房子也是修过的，日子也过得去，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哈。”老伴也劝说着于世海。

“呼呼呼……”

于世海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抽着旱烟，浓浓的烟叶飘得院坝里到处都是，不过很快就被风吹走了，但是烟叶的味道却经久不息。

“于表叔，你们家大芬和小芬，也都是我看着长大了，她们就不是那种不认父母的女儿。孩子这么孝顺，每年都大包小包往家里拿东西，那可是左邻右舍四邻八乡都看着的，你们走出去多少人羡慕呀。你说说，是不是这样？”叶明英也劝说着对方。

“是呢，是呢。大芬小芬都是好闺女，对我们好着呢。就是这老东西不知足，怕死了以后没人管，一直心里不痛快。要我说，当初你要是对两个女儿都好一点，少打骂她们一点，那任中也会有一个招夫上门留下来了。结果倒好，她们全都怕你，都不敢留在家里，你才会有今天的。”老伴点头说，说着说着就指责起了于世海，甚至还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过，她的话也让张军等人弄清楚了于家两姐妹为什么都嫁出去了，没有一个留在家里招夫上门的。旁边的陈波听了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跟于小芬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原来有些青梅竹马的，但是于小芬却不肯跟他好，原来是不想嫁到本村，不想隔爸妈太近了。

“嚎嚎嚎，一天到晚就知道嚎，嚎个什么嘛？”于世海顿时脸色一沉，冲着老伴就是一阵吼。

“老东西，今天你别跟我吼，这些年我心里憋够了。要不是你一直重男轻女，打小就对两个闺女不好，不是打就是骂，她们长大了至于还这么怕你吗？今天当着小张书记他们的面，我还就跟你说了，小芬当初可是想着嫁给陈波的，就是你吓她说连她男人也要打，她才吓得嫁到外地去的。”于世海的老伴突然爆了一个猛料，张军与叶明英等人都看向陈波，而陈波却一脸懵逼的样子，似乎根本不知道有这事。

“婶子，这是真的吗？小芬她以前说过吗？”陈波期期艾艾地问道。

“嗯，她那年从福建打工回来，就问起你的事情，还说她从小就跟你觉得亲，一直想着长大了嫁给你的。结果这个老东西在家里喝了酒发酒疯，不但打闺女，还说以后连女婿也要打。小芬就吓住了，第二年出去打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几年回来的时候，已经嫁到外省去了。”于世海的老伴说出了真相，让陈波叹息一声，怪不得当年有一段时间于小芬经常给他打电话聊天，但是后来却突然失去了联系，直到后来她带着老公、娃儿回家来才又问到了他的电话。

“婶子，事情都过去了，只要小芬现在过得好，我也会过得很好的。你们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情，只要叫我一声，我可以当你们的干儿子，以后给你们养老的。”陈波抹了抹眼睛，拉着婶子的手说。

于世海在旁边低垂着头，没有说什么，也看不清楚他的脸色，只要手里的旱烟袋无力地垂了下去，烟头上的火星时明时灭，仿佛他的心情一般。

“老辈子，就像陈波说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错，虽然女儿隔得远了些，但是她们每年都会回来不是？只要她们过得好了，你们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们村上，找陈波也好，找我们其他人也行。你家这门口的牌牌上就有我的电话，遇到什么事情就打电话，我们会管你们的。”张军连忙说。

“是呀，表叔娘，咱们村现在的变化你们也看得到，以后还会变得越来越好，大家以后都会有更多的日子呢。我们也不是想让你们说假话，只要实事求是就行了，不管是家里算账也好，还是其他事情也好，有一说一就对了。你看人家小张书记，放着县城的家不呆，住到我们村上办公室，你们觉得那儿住起安逸吗？他这么巴心巴肺地为咱们村做事情，咱可不能昧着良心乱说话让他挨批评吧？”叶明英继续劝道。

“嗯嗯，小英你说得对，都是我们不好，以后再有人来调查，我们一定实话实说，绝不给村里面添乱了。要是老东西敢乱说，我就拿扫把打他。”于世海的老伴抹着眼睛点头说。

从于世海家出来，陈波的情绪还有些低沉，可见他当年与于小芬之间可能是存在感情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穿，没来得及走出那一步，就被于世海吓回去了。

“陈波，过去的事情莫要多想了，想得多了对你对她都不好，还会影响两个家庭。现在你们都各有爱人、孩子，都有各自的幸福生活，就在心里祝福她吧。”张军搂着陈波的肩膀轻声劝说着。

“是呀，当年的事情毕竟没有发生，我不该去多想的。何况于表叔的坏脾气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假如我真的跟小芬结婚的话，这些年还指不定过的啥子日子呢？张书记，还有叶姐、小蓉，今天听到的事情莫要到处摆哟，万一我家那口子听到了，我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陈波点点头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跟张军三人打招呼，让大家不要说出去了，免得被他媳妇听到了找他的麻烦。

第二天，张军与陈波一起去镇上汇报工作，找到孙富海孙镇长，把龙溪村检查中出现的这一户贫困户的事情解释了一下，孙镇长并没有责怪他们，只是让他们回去后进一步做好工作，免得省上来检查的时候出了问题。

半个多月后，省上的检查组下来是，好像是绵阳市某个县的，负责来检查L县，五天的时间内一共抽查了三个贫困户三个非贫困村，还检查了全县的扶贫专项项目。

“哎，准备了这么久，熬了好几个半夜，结果居然没有抽到我们村。”检查完后，龙溪村办公室，何小蓉伸着懒腰说。

省上检查组下来是采用抽查的方式进行的，并没有对每个贫困村都开展检查，而龙溪村并没有被抽查到，所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仿佛虚惊了一场似的。不过对张军来说，检查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村里的扶贫工作有没有落到实处。如今除了国家的扶贫政策之外，各个贫困村要整村脱贫，主要就是靠产业发展，产业发展得越好，脱贫的希望就越大，脱贫的时间就越快。

“刘叔，现在省上检查刚刚过了，离过年又还有一个月时间，村上没那么忙了，我想联系几个搞得不错的贫困村，咱们村委一起去考察一下，你觉得如何呢？”张军便与刘龙江商量起了外出考察的事情。

“嗯，接近年底了，养猪场的生猪快要出栏了，淡水海虾也即将出售了，其他倒也没什么事情，外出考察看看也是好的。只是会不会被村民说咱们公费旅游呀？”刘龙江点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心地说。

“我联系的都是县内的贫困村，咱们自己开车去，生活有人办招待，最多出了油费钱，其他不花什么钱的。当然了，我们去考察了别的村，可能到时候也会有其他村来咱村考察，那咱们也是要办招待的。”张军点点头说。

“办点生活倒不是什么大事，村里再没钱，每年也会有一些接待开支的。那你联系来看，咱们抽空去看几个村吧，让大家也开开眼界。”刘龙江最后做决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