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中）

“这个于世海，回头看我怎么骂他？”刘龙江停下来想了想，随后恨恨地说，转身与陈波一起走了。

“刘龙江怎么没来呢？以他的脾气，应该来兴师问罪的，怎么会没来呢？”而在于世海家里，他正在等着刘龙江上门呢。

“老头子，你故意这样跟检查的人说，不怕得罪村里吗？”于世海的老伴在旁边欲言又止。

“我是专门在这个时候得罪他们的，现在是县里面的检查，听说以后还有省上的检查，如果村里不给我们办低保，他们就要当心以后省上检查的时候我给他们找麻烦，所以村里的干部一定会来找我的，我也正好跟他们唠唠低保的事情。”于世海一脸得意地说道。

“可是得罪了村里的干部，以后咱们家有什么事情，谁会帮咱们呢？以前村上可没少帮咱们的忙，就说今年打谷子的时候，人家小张书记都来帮忙了。现在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地道？别人会不会说咱们是白眼狼啊？”老伴担心地说。

“嘴长在别人身上，要说什么让他说去，反正咱们又不少一两肉。要是能够把低保评到手，一个月就有三百多块钱，一年就是三四千，你说哪个划算？”于世海摇摇头，算了一笔账。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要是为了那点低保，得罪了村干部不说，女儿们知道你对外说她们没给过钱，到时候她们生气了怎么办？”老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埋怨说。

“女儿们怎么会知道呢？她们又不在村上，隔得这么远，我也只是跟检查的人说了，最多村上几个干部知道，他们该不会直接给女儿们打电话吧？”于世海说着说着，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那万一村上的干部跟女儿们说了呢？她们会多伤心。你平时不着调也就是了，但是村上检查这么大的事情，你捅了篓子怎么收场？再说了，你看看村里，现在的变化有多大，公路修好了，以后女儿们回来也方便了。龙岩山脚下咱们家的土地流出去，每年都有分红，这日子越过越好了，怎么你反而变成这样了呢？”老伴说着有些伤心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哭什么哭？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现在村里是越来越好了，咱们要是现在不趁机把低保要到手，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女儿她们你不要操心，我先给她们打电话，先打个预防针。”于世海眼珠一转说。

随后，于世海给两个女儿分别打了电话，接通之后他不断地哀声叹气，说自己这里也疼那里也痛，眼看着活不了多久了，又说村干部欺负他们家没有带把的，总是针对他们家，还说他死了没脸去见列祖列宗，断了于家的香火，等等等等，总之一个劲地说村干部欺负他们家没有儿子，什么政策都不给他们，还要他们说谎之类的。

“你看看，保证村上的人给女儿打电话，她们不会相信了。再怎么说，那也是咱们的女儿，她们肯定相信咱们的话，绝不会相信外人的话。”于世海挂了电话，得意地笑着对老伴说。

“唉。”老伴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张军检查完其他镇返回村上后，听陈波详细地说起了于世海家的情况，当时是他陪同检查组去的，听到于世海叫苦叫穷后，还和他争辩了几句，不过看到检查组的脸色不好，这才忍了下来。

“这个于世海，简直太不像话了。我跟他小女儿是同学，每年都看到她回来几次，每次都是大包小包提些东西，过年过节和生日都有给钱，但是他偏偏睁眼说瞎话，太气人了。”陈波忿忿不平地说。

“算了，他不就是为了低保吗？估计这会他正巴不得我们去找他，好趁机提要求呢？既然他不承认两个女儿给了赡养费，那就联系一下他的两个女儿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确实没有给，可以劝说劝说，没必要跟他们生气。”张军劝说着陈波。

“那现在检查组已经把情况反馈到镇上了，如果县里镇上追究下来，恐怕要挨批评的。”

“挨挨批评也没啥，咱们的工作没做好，也该醒醒头脑了。如今大家都在说咱村的变化大，各项工作抓得好，但是却没有人看到，村民得到的实惠目前来说还不多，贫困户的感受还不深，所以我们的工作还有待加强。等到哪一天所有的贫困户，甚至所有村民都觉得咱们村干部的工作做得好了，那才是我们高兴的时候。”张军倒也看得明白，毕竟他到村里来开展工作不满一年，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杂音，有时候有人反对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刚刚与陈波说完没多久，陈波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张军只听到他在电话里急急地解释什么，好像是那于世海的小女儿于小芬打来的。她和陈波是同学，彼此也一直有联系，昨天听父亲打电话告状说了半天，她也知道父亲的脾气，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所以今天才打电话给老同学问问情况。

“我就说呢，他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主动给我和我姐打电话的，昨天先后给我们都打了电话哭诉，原来是这么回事。老同学，这件事情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别跟他老古板一般见识。”于小芬对陈波说。

“老同学，你别多想，我们村上的干部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多心的。只不过现在县上检查后省上还要下来检查，希望你再劝劝老辈子，有什么事情咱们在村上关起门来说，莫要任性乱说，影响了村上的工作。”陈波说道。

“张书记，于世海的小女儿打电话来说了，仅仅去年过年就他们一千块钱，平时买的东西和给的钱也有一千多。只是于世海从小就嫌弃两个女儿，恨她们不是儿子，对她们非打即骂，所以两个女儿与他的感情都不是很好，如果不是他老伴还在，恐怕两个女儿都不会怎么理他的。或许于世海也是怕两个女儿以后不养老，才会千方百计想要吃低保吧？”陈波进来对张军说。

“嗯，于世海的女儿还是明事理。所以下午有空我们去一趟他家吧，跟他聊聊。”张军想了想说。

“就怕他不给脸面，到时候再闹起来就不好了。早知道我刚才就应该把他小女儿说的话录音下来，这样他就没法反驳了。”陈波有些懊恼地说。

“这样，下午把叶姐和何会计也叫上，有女的在好说话一些。”张军随后对陈波说，虽然是去做工作，但是却不能弄得太僵了，毕竟于世海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万一争执起来老人气病了也不好。

下午三点过，张军一行四人去了于世海家里，看到于世海正在屋后竹林砍竹子，他老伴在旁边挽竹杈，两人都在忙着。

“于老辈，在忙着呢。砍竹子来做什么呀？来来来，陈波，帮忙搭把手，把竹子拖到院坝里去。”张军走过去招呼着，看到地面上砍倒了十多根竹子，已经剔了枝杈，立即带着张军过去帮忙，把光秃秃的竹子拖到前面的院坝里去。

叶明英与何时小蓉不用张军说什么，就过去帮着于世海的老伴挽起了竹杈。于世海虎着一张脸，什么也没有说，倒是他老伴不断地陪着笑脸说谢谢，两人于是和她聊了起来。

等到这边张军与陈波帮着把十多根竹子都拖到了院坝里，这边两女已经帮着把竹杈也挽成一团团的，随后大家一起动手，把所有竹杈都回他家的屋檐下放好。

“快来坐，多谢你们了。不然我们这老胳膊老腿的，忙到天黑也弄不完。”于世海的老伴端出来几根凳子，招呼着大家坐下。于世海则在旁边屋檐下也坐了下来，拿出旱烟袋开始慢慢地抽了起来。

“于老辈，我们今天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家里还有什么困难吗？最近两老的身体还好吧。”坐下来后，张军笑着问于世海。

“小张书记，你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于世海叭叭地抽了几口烟，将那烟圈吞得圆圆的，过了一会儿才斜眼望着张军问道。

“那哪儿能呢？现在又不是旧社会，还兴什么问罪呀？我们是想着，你们两个老人在家，可能会有些重活之类的，就来看看能不能帮把手？话说回来，陈波跟你小女儿还是同学，今天上午还专门打电话给他，说是她们姐妹俩隔得远了些，平时又在外面打工，不能照顾你们两老，还拜托他经常来看看呢。”张军笑着说。

“小芬给你打电话了？”于世海的老伴惊喜地问陈波，于世海在旁边貌似不在意，但是耳朵却侧了过来，显然在仔细地听着。

“是呀，小芬说于叔年纪大了，干不了什么重活，让我时不时来家里帮忙看看。还说你们要是缺什么了，就给她们打电话，她们回来给你们买，或者给你们寄钱回来也行。”陈波点点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