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以为自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和声音,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声音听上去多么尖利。
她根本不敢去看谢章的表情。
相爷会信吗?
会信吗?
不,不。她不能失去相爷的爱护,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不能!
这就受不了了?
敢做,怕什么别人说呢?!
谢九歌轻笑着,“夫人真的不知道吗?那夫人也太无能了点。还是说,夫人故意让人这样折磨我?”
“夫人,你知道幼年那些对待,我为什么受了。现在那样的房子,我也住了,还一住就是五年吗?”
“因为我信你,信你对我真的视若己出。信那些真的是你对我的教导。更是为我娘……恕罪。”
“夫人不是一直觉得我娘当初对不起我爹,配不上我爹,要我给我娘恕罪吗?”
她是觉得她那肮脏的贱人娘不配,她也应该给她那贱人娘恕罪。
但她从没在她面前说过,这小贱人怎么知道的!
别说在她面前说,在相爷面前,她也只会尽量避免提起容月那个贱人。免得相爷想起她。
现在这小贱人为什么突然在相爷面前扯到她娘?
一定是想用她死去的娘,勾起相爷对容月那贱蹄子的爱意怀念!!
容月那贱蹄子生得那样勾男人的样子,她,她其实很没自信,又嫉妒啊!
那简直是杨氏的噩梦!
杨氏被连环刺激得,真的有些快要疯了。
谢九歌还是笑着,“夫人,别说当初我娘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爹的事,便是做了,我爹不喜我,哪怕要打杀了我,我也认了。”
“我把夫人当继母,所以夫人那种要我给我娘恕罪的心思,我也受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哪怕我娘再有罪,我也该赎完了。可是夫人你不仅没有放过我,还变本加厉的害我!!你凭什么,凭什么!”
谢九歌一直都是笑着在说,最后两句话,却仿若含了血泪,不见刀锋也见血。
“去慈航庵真的是为了我,为了爹,为了相府吗?难道不更是因为,我一旦出了相府,出了城,那些想知道小舅舅下落的牛鬼蛇神,就会把我生吞活剥了吗!”
“夫人,你用思思妹妹起誓,你当真没有这样的心思。没有想害我!你无辜,你就起誓,你敢不敢!”
被嬷嬷搀扶起来了的杨氏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我……我……”
“疯了疯了,真的癔症了,疯了啊!我根本没做过那些,这样的事也没想过,没有,没有!!”
杨氏嘶声吼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没察觉,是那么的没底气。
“没有吗?夫人,你如此恶毒,就不怕遭报应吗?或者说,你就不怕你做这些报应在思思妹妹身上?”
“你闭嘴,你这个小贱人闭嘴啊!!”
“小贱人……”谢九歌一脸受伤和不可置信,“原来在夫人心里,是这么称呼我的,不是女儿,不是九歌,是小贱人,哈……”
“不,我没有。相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气急了……”
“是吗,”谢九歌看向谢章,“爹,你信吗?”
谢章盯了杨氏一眼,惊得她慌忙低垂下目光。
没有分多少心在杨氏身上,谢章的目光顺着杨氏落到了谢九歌身上。
眼前的少女,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过了。
在他的印象中,少女还停留在孩子的模样,小小一只总是窝囊又怯弱的躲在一些角落。
避开府中其他孩子,目光也偷偷的追随他这位难得一见的父亲。
每当他冷淡的视线看过去,她就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小耗子一样躲起来。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再也不怯弱又胆小的用那种带点儿希冀的渴望眼神躲起来偷偷看他了。
也许是三岁后?
还是五年前重回相府后?
谢章的视线一直凝视着谢九歌的脸。
眼前的少女越长越像她娘,越像他记忆深处那一张脸。即便她身上毫无她娘身上的气度和光华。
一时间,谢章凝视谢九歌的目光,是旁人看不懂的深沉。
而少女那双回视她的眼睛,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那样的平波无澜得牵不出半丝涟漪。
呵,明明应该是天下间血脉最为至亲的人,明明当年他也曾期待过她的降生,而现在,却如同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一般。
这,该怪谁呢……
两人相看良久,最终还是谢章先收回了目光,开口道,“带我去你住的院子看看。”
跌坐在椅子上的杨氏一听这话彻底瘫成了烂泥。
回过神连滚带爬起来就要上前阻止,“相爷……相爷!你长途跋涉刚回来,一定累着了吧,妾身先给你炖点参汤,洗漱休息过后喝了再去吧……”
思思最近在宫中陪杨妃娘娘,她得趁这个时间让人去把思思找回来!
相爷最宠爱思思这个女儿,思思回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谢九歌现在耐心又好了。
她乐于看戏。
特别是看欺负过她的人恐惧不痛快,她就很高兴很痛快。
“夫人这是怎么了,爹虽是文官,但君子六艺样样出类拔萃。现在又正当壮年,就算长途跋涉身体也好得很。”
“再说了,先前爹回来这半天,夫人没想到准备参汤,也没想到让爹先去洗漱休息。怎么现在爹一说要去我住的院子看看,夫人就惊慌成这个样子?”
“是怕爹看到我现在住的地方,比我说的还要差,还要惨吗?”
“看来夫人一直知道我的情况嘛,完全不是夫人自己说的那样无辜嘛。”
门外的谢芙再次心思浮动。
爹这次是真的要管理府中内务,要追责杨氏了啊!
谢芙不觉得是因为谢九歌本身。而是先前府外那一闹,相府的名声让爹在意,让爹动了怒。
谢芙可是知道现在谢九歌的院子什么样子的。
被打砸得稀巴烂,一片狼藉。
谢芙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
这机会,要抓住!
“爹,”她有些后悔现在又不得不开口的样子,“虽子不言父母之过,但我前天刚好去看过长姐。长姐之前性子比较内向,不太和我们姐妹接触,也不喜我们去找她。唉,我应该早点去看她的。若是让我早知道长姐住的那样……”
接下来的话没说,但她发挥了平生演技最高峰,居然挤出了几滴眼泪。
看上去真的特别同情心疼谢九歌遭遇的样子。
“你个小……”终日打鹰,万万没想到这紧要关头被自己养的玩意儿,一只低贱‘麻雀儿’啄了眼,杨氏差点习惯性的把小贱人三个字给骂出来。
还好赶忙刹住了口,没敢去看谢章的表情,只咬牙切齿道,“芙儿你既然两天前看到了,为何不早早来禀报我!”
赌都赌了,虽然有些怕,但谢芙向来草包一个。
不知者不畏,“我以为夫人你不喜欢长姐啊。”
“你……你……”
谢九歌在旁边噗呲笑出声。
“相爷啊,你看,你看看,她们哪里有把我当成母亲啊。妾身待她们一片真心,被她们践踏在脚下踩不算。还……”
“还什么?”谢九歌有点遗憾,杨氏怎么还没被气吐血啊。
“还、还有没有半点规矩和孝心!”
“五妹妹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的。”谢九歌撇了撇唇,当真把没规矩做到十成十,“我没娘了,爹又没教过我。夫人给我谈规矩和孝心,这不是诚心狗屎不通吗。”
奉送一个粗俗到底!
那是一点没顾忌谢章,横着竖着,拐着弯都要把谢章这个爹给骂进去。
子不教父之过。丞相大人学富五车,这种小道理必然是懂的。
谢章站在那里,看着越发陌生的少女,眼神微闪,心里隐隐被蛰了一下,不痛,但却一点都不舒服。
一旁的杨氏又心痛维护谢章起来了,连连瞪了谢九歌好几眼,“相爷,相爷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她无法无天没规矩到你都暗讽啊……”
谢九歌心底呸了声,她这是明嘲好吗。
谢章视线落在谢九歌脸上片刻,“先去你院子里看看。”
这就更有意思了。
虽然从这个丞相爹出现,就不是她原本的剧本了,但最后似乎还是朝着她最开始的目的发展。
是巧合,还是这丞相爹揣度人心到了此番地步?
她相信是后者!
不愧是百官之首,大雍第一权相。
这是把她这个女儿的心思和目的拿捏得死死的?
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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