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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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令嘉在孟宁说完那句话后就愣住了，好在姜斌及时救场：“宁哥，你不是说有件事要找许老师商量吗？”

罗娟也赶紧点头说：“我今天还在跟许老师说呢，她带了一台电脑过来，宁哥你以后再去镇上开会，发言材料能借许老师的电脑打电子稿了。”

他们俩一唱一和一起救场，才让许令嘉回过神来。

“电脑完全没问题，什么时候需要，跟我说一声就行，”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孟宁，只好僵硬地笑起来，“要跟我商量什么事？”

姜斌看了孟宁一眼，发现他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芦村的情况有些复杂，不是到了开学时间想开学就能开学的，刚好现在村民们都安置在学校里，晚上宁哥要去家访，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好啊，”许令嘉听到这儿，眼睛都亮了起来，“我一直想着去家访这事儿呢。”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许令嘉从定下这件事开始就一直焦虑着，孟宁还有很多其他事，一转眼就不见人了，罗娟本来要去给大家做基本检查的，但现在自己腿伤了，只好留在房里休养。

看见许令嘉一直在房里走来走去，罗娟终于忍不住了：“许老师，你别走了，坐下来歇会儿吧，我头都被你晃晕了。”

许令嘉这才坐下来，但表情还是非常紧张：“今晚去家访，姜老师为什么不去啊？”

“姜斌可不是正经老师，他去也没用啊，”罗娟说，“而且他在这儿这么多年，什么情况都了解了，再说他还有其他事要办。”

道理许令嘉都懂，但她还是很紧张：“那孟宁不也很了解这里的情况吗？为什么他要去呢？”

罗娟很困惑：“宁哥不带着你，你自己去家访，也没人认识你啊。”

她想了想又说：“可能上次村里那几个懒汉偷看你洗澡的事让他觉得不放心，大晚上的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头晃悠，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许令嘉之所以紧张，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上次洗澡的事，没想到被罗娟就这样大剌剌说了出来，而且剧情还有反转。

居然……是有懒汉在偷看，孟宁是去救她的？

许令嘉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罗娟坐起来，一边给自己换药，一边说：“你别紧张，宁哥和老乡们都熟，在芦村也很有威慑力，有他在，不会有人再敢干这种事了。”

把恩人当偷窥狂和流氓这种事，想想都让人尴尬，许令嘉晚上吃饭之前根本没敢看孟宁，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要尬到脚趾抠地直接抠出一个三室两厅来。

但经过一整天调整，事到临头的时候，许令嘉突然就不尴尬了。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但当她跟着孟宁往学校宿舍那边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孟宁根本没有一点儿要尴尬的意思。

孟宁在路上交代她：“这里的村民大多重男轻女，确实不对，但他们这样的思维方式已经很多年了，不要跟他们起冲突，一切以说服他们让孩子来读书为先。”

“你放心吧。”许令嘉满口答应下来。

其实她如果跟孟宁辩一辩，孟宁多得是方法把她摁下去，可她这样满口答应下来，反而让孟宁心里有些不安。

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你根本无法预判她会什么时候突然爆炸。

芦村的情况确实比许令嘉想象中复杂。

孟宁让姜斌按户安排的住宿，但大多数八人间的宿舍都住不满，现在还留在这里的，每家每户最多不过四个人，还都是老弱妇孺。

许令嘉跟着孟宁第一个来的，就是鲁丽家被安置的宿舍。

鲁丽开门的时候，一看到孟宁，紧张的神色就松懈了下来：“孟叔叔，爷爷正说要去找你呢。”

然后她把门打开，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孟宁身后的许令嘉。

好家伙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

许令嘉眼看着鲁丽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谨慎起来，紧接着就藏到了她爷爷身后去。

“别怕，”孟宁示意许令嘉跟着进来之后把门关好，对鲁丽说，“这是新来的许老师。”

许令嘉朝她友善地笑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形象比孟宁这形象更让人有亲近感才对，而且也不是之前不认识，丽丽怎么会对她这么排斥？

答案很快揭晓。

“她连山路都走不好，爱扮鬼吓唬人。”

“……”这可真是冤枉啊。

丽丽的爷爷说了几句许令嘉听不懂的方言，孟宁也用这儿的方言回了几句，两人说了几句话，丽丽过去倒了两杯水过来。

许令嘉趁机把她拉到一边来，悄悄问：“你爷爷和孟宁在说什么？”

丽丽嫌弃地扫了她一眼，许令嘉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和许令辰看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于是她立刻调整表情，用小狗狗看人那种湿漉漉的目光看着鲁丽，可怜巴巴的样子，连鲁丽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忍不住心软了。

“孟叔叔在跟爷爷说，让我去念书。”

“是你爷爷不让你去念书吗？”

鲁丽却摇摇头：“是我自己不想去。”

“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许令嘉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但这样家庭的孩子，想要改变命运，读书是唯一的途径。

“外面的世界再精彩，都没有我爷爷，”鲁丽非常冷静地说，“我爸爸妈妈都是去外面打工没了的，我要是再没了，爷爷没人照顾。”

许令嘉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了“没了”的意思。

鲁丽的爷爷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孟宁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鲁丽也赶紧跟过去替她爷爷拍背顺气。

许令嘉插不进话，也不知道孟宁和鲁爷爷说了什么，只能干瞪眼。

等鲁爷爷平静一些之后，孟宁就起身告辞，许令嘉急坏了，无奈地跟出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没说上话呢！”

“你想说什么？”

“至少劝劝老人家，让鲁丽来读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