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

15

到中午的时候，天气彻底放晴了。

许令嘉从小到大娇生惯养，昨天那样的事对她来说太惊心动魄，体力上也透支了，睡醒的时候都闻到了饭菜香气。

她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许令嘉一骨碌爬起来，披上件外套就往外跑，结果没跑两步就看到罗娟坐在火边添柴。

罗娟见到她就抬起头，笑眯眯地问：“睡醒啦？”

“我……”许令嘉的嗓子都劈了，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忘了定闹钟，不好意思啊。”

许令嘉的闹钟铃声是她偶像跨年时候唱歌的音频，响了整整一分钟她人都没醒，后来过了十分钟又重新响起来，还是罗娟一瘸一拐进去关掉的。

但闹铃响成这样，许令嘉都没被吵醒，可见睡得有多沉。

罗娟只是笑笑，并不戳穿她。

“快去洗漱吧，马上开饭了。”

等开饭的时候，姜斌过来了一趟，盛了两大盆饭菜给老乡们送过去，还招呼她们：“你们先吃，不用管我。”

许令嘉饿得肚子都咕咕叫了，可还是不好意思先动筷子。

罗娟把饭碗递给她：“吃啊，客气什么。”

有罗娟带头，许令嘉才终于开始吃了起来。

许令嘉原先在家多多少少有些挑食，很多菜都不吃的，而且就是个小鸟胃，吃不了几口就喊饱了。

这次她居然抢在罗娟之前吃完了一碗饭，而且只就了一点儿干萝卜条。

罗娟看得瞠目结舌：“许老师，慢点儿吃，下午没什么事，不用这么着急。”

那许令嘉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太饿了，好在罗娟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主动把她碗接过来，又替她盛了一碗。

这回许令嘉不敢吃那么快了，锅里不是没饭了，而是还有姜斌没回来。

门口传来脚步声，许令嘉捧着碗扭头去看，回来的却不是刚刚去送饭菜的姜斌。

“宁哥？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吃了吗？”

孟宁满脸疲惫：“没来得及。”

罗娟毕竟腿上还有伤，这回不用别人提醒，许令嘉立刻放下碗，跑去灶台边拿了干净的碗筷过来，盛好一碗饭给孟宁递过去。

孟宁瞥了一眼许令嘉还没来得及吃的半碗饭，显然是误会了。

“吃饱了？”他问完根本没等许令嘉回答，就很自然地把她的碗拿过来，把剩下的米饭全都拨进了自己的碗里。

许令嘉：“……”

孟宁根本没当回事，没夹几筷子菜，只顾低头吃米饭，三下五除二把饭干掉了之后，就直接起身说：“我去山上看看。”

结果在门口就碰到了回来的姜斌。

“我上山一趟，你忙完了上来找我。”

“老乡都安置好了，就是都在担心山上的田。”

“泥地还没干，山路不好走，这时候他们不能回去。”

“我也是这么说。”

他们说着就一起出去了，姜斌甚至都没踏进来。

许令嘉问：“姜老师不是还没吃饭吗？”

“看样子是在老乡那边一起吃过了。”

罗娟是聪明人，主动伸长胳膊把许令嘉的碗又拿了过去，继续给她装饭：“再吃点儿，咱们这菜里没什么油水，不扛饿。”

她还给了许令嘉台阶下。

许令嘉又吃了一回儿，才想起来：“丽丽呢？”

“她去她爷爷那边了。”

“丽丽第一次来身上，不知道情况，都吓哭了，我还想着给她一包卫生巾的。”

“放心吧，”罗娟吃好了，把筷子放下，看着她说，“我已经都给她解释过了，昨晚我睡得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都受伤了，我是芦村的支教老师，给孩子科普卫生健康知识也是分内的事。”

罗娟叹了口气：“这里的留守儿童，女孩儿占了相当一部分，又要帮忙干农活，还得在家做家务，就算来上学，也没多少时间能用在学习上。”

“村里的年轻人呢？他们的父母呢？就不管管吗？”

“怎么管？家里这么穷，都得出去打工，一年上头难得回来一次，没办法管。”

许令嘉沉默了半天，罗娟看她情绪低落，就说：“不过宁哥已经在努力了。”

靠一个人努力，是肯定不够的，孟宁也不是万能的。

“你不是说孟宁今天要去镇上开会吗？”

“开完会回来了，就吃了一口饭，马上又去山上了。”

昨天晚上的山路，给许令嘉太大的阴影了，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这不是才停雨吗？山上这时候能上人？”

“宁哥不一样，这世上就没有他走不了的路。”

罗娟看了一眼刚才孟宁靠墙放着的文件袋，突然说：“许老师，你……有没有带笔记本电脑过来？”

最开始许令嘉没想到这里的教学质量这么艰苦，还带了笔记本来准备做PPT，上课的时候做展示什么的。

结果现在当然是用不上了，更何况这儿也没网。

“是啊，”许令嘉苦笑起来，“现在也用不上了。”

“用得上！”罗娟眼睛一亮，“宁哥每次去镇上或者县里开会，都是用笔在纸上写汇报材料，还得提前两个小时就往外头赶，这样才能在开会之前找到地方帮他把电子档打出来。”

许令嘉明白了：“那我完全可以帮他打啊。”

“这倒不用，”罗娟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把电脑借给宁哥就行，他可是这个！”

罗娟朝许令嘉竖了竖大拇指：“我就没见过比宁哥还全能的人。”

大概是从见到孟宁开始，他的形象就一直和芦村太过融合，以至于许令嘉都忘了，他这个年纪能当村官，肯定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

许令嘉慢慢地吃完了饭，一直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罗娟张罗着收拾碗筷的时候，许令嘉才猛地一下惊醒过来。

“我来我来，”她把罗娟手里的东西都抢过去，“你腿受伤了，这点小事我来就行。”

罗娟也没跟她争：“以后都是自己人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话音刚落，许令嘉手下一个打滑，两只碗摞在一起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全都摔成了碎片。

许令嘉：“……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