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不误砍柴功

王兼和顾违很快在顾违的出租屋里见了面。

说是出租屋，其实在地下室里，狭窄而昏暗的走廊旁边两排房间当中的一间。虽然逼仄，但至少便宜，因此，顾违非常满意，他觉得这里很适合他那样没钱又很少呆在里面的人——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天星展讯公司了。

但王兼从一进入这片地下室起，就一直觉得浑身不舒服，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不知道怎么去描述的味道，不算是恶臭，但也绝对不好闻。走廊两边房间的房门大多紧闭着，除了一两间里面传出说话声之外，更多的是安静。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它们的住客都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为了生计奔波。

他知道顾违在北京住在地下室，可他从来没来过，他们每次的聚会、谈事，都是在公司或者外面。他好几次想去顾违这儿看看，但顾违从未邀请，他也就不便主动提。

没想到，顾违竟然住在条件这么恶劣的地方。

王兼感到心情十分复杂，他跟顾违一样，都是这座城市的外乡人，可是，他租住的条件比顾违可好多了，至少是一个正儿八经小区的一室一厅。

“没想到，你竟然住在这里......”进入顾违的房间后，王兼动情的说。

“用不着你说这个，我想听的也不是这个，说吧，你这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什么？”顾违却十分淡然。

王兼一愣，心中随即暗自钦佩顾违这股子劲。

于是，他也顾不上去介意环境里那让他不适的味道，把自己刚才在紫竹院公园旁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就是我们目前可以切入的最好机会，或者说是唯一机会。它是一个非常封闭而小众的市场，甚至连我们创业了这么久，都从未考虑过，同时，渔船上的需求，渔民的需求又是那样的显而易见，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支付能力决定了，他们没法承担GPS导航加上卫星通信那样奢侈的组合，而天罡系统导航加上短报文通信完美的给他们提供了一体化解决方案。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够切进去，全国有多少艘渔船哪！受到天罡系统的覆盖范围限制，远洋的渔船我们望尘莫及，但光是内河和近海的，我想成千上万条总归是有的。”说到最后，王兼越来越慷慨激昂。

”短报文......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们此前竟然一直把它忽略掉了。我们一想到天罡系统，就是想到导航，甚至还想跟GPS硬碰硬，现在看起来，得开辟敌后战场了，这敌后战场，就要靠短报文。GPS根本没这个功能。“顾违也频频点头。

”有时候就是灯下黑，唉，这可是天罡的独特功能。顾违，你看看，搞出能够支持渔船的天罡接收机，还需要多久？“

”你这个当老板的，真是一点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啊。为了实现接收天罡短报文的功能，现有的天星二上肯定要增加模块，短报文其实就是短信，本质上跟手机短信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通过卫星播发的而已，所以增加这样一个模块应该不会很复杂。另外，由于应用场景在渔船上，防震和防水的设计肯定要加强。我现在初步想到这一点，具体的，肯定还要花几天好好琢磨琢磨，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次的新天罡接收机肯定得命名为天星三了。“

”哼，说得好像你不是老板似的，这不是急你之所急吗？早一点搞出来，早一天赚钱，省得你又撂挑子走人啊。“

俩人一起笑起来。顾违决定最后再试一次，半途而废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那我们回公司去吧，别让大伙儿觉得我们俩都已经离心离德了。”见顾违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想法，王兼乘机邀请。

“好，回去。”

“顾违，这一次干成了，我一定要让你从这里搬出来，必须的！”离开的时候，王兼冲着顾违说道。

“不，不，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住得挺舒坦，这比我小时候住得好多了。”顾违笑着摆手：“我们还是专注在天星三和渔业应用吧，等搞定了之后什么都好说。”

“你说得对！”

当俩人一起出现在魏公村的公司时，天星展讯的员工们都深受鼓舞。

在顾违和王兼先后离开后，他们已经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这公司难道真是要撑不下去了？”

他们中除了一两个之外，都没有本科学历，大多都是职校出身，学过电子，在顾违的指导下，作为技术人员完成工作是可以胜任的，但让他们自己往下做设计开发，就太强人所难了。或者说，如果不是顾违，换一个普通的技术专家，也未必能够带得动他们。顾违不光有超强的技术功底、极其敏锐的技术分解能力和技术管理天赋，还一直在激励他们持续学习，一开始跟着王兼干，利用王兼提供的一些基础资料，他们的进展很缓慢，但顾违来了之后，不光产品的开发更有章法，进展更快，顾违给他们的各种指导和参考材料就足以让他们每天都很充实的长进。

现在顾违如果真的离去，群龙无首，他们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偌大的北京，对于没有本科学历的他们，是很难有个像样的容身之处的。

“弟兄们，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王兼在简单介绍了他们的最新想法之后，用这句话结尾。

屋里想起一阵掌声，就在不久前那股压抑和绝望的气氛一扫而空。

不过，王兼和顾违并没有马上让大家开工，而是在顾违给大家简单布置了一些想法之后，让他们各自回去考虑考虑。

“我和王总还要在这里谈点事情，今天你们早点回去吧，把刚才我说的这几点好好想想，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合计，每个人都必须要有你们自己的想法，不能搭便车。这一次，我们要用更快的速度把天星三做出来！”

等人走光之后，王兼看着顾违：“我还以为你要马上就开始干活呢，怎么把人给放走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他们今天情绪波动有点大，我觉得不适合马上开始干具体的事情，更何况，我觉得我们还得讨论一下，有一点我还没有完全想透。”

“哦？我也觉得我们有一点没有想透，说来听听，看看我们想得是否一样？”王兼饶有兴致。

“我说不出来，我是搞技术的，不过，我隐约中觉得，这次我们得采用不一样的方式，去见客户之前，得做一些铺垫工作。”

“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次我决定先在北京跑跑天罡办和渔业主管部门，再去找沿海沿河的渔业客户。”

“是的！还是你的描述更加精确。”顾违羡慕王兼敏锐的商务头脑。

“我听说前不久天罡办刚刚设立了一个应用系统中心，你知道的，天罡办本来专注于整个天罡系统的总体设计，之前只有空间系统和地面系统中心，分别负责卫星规划和布署，以及地面站的搭建，现在新设立了应用系统中心，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天罡办也要开始推广天罡应用了！这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说明天罡办也意识到，光建系统是不够的，还要推动系统用起来。我们过去一年多折腾来折腾去，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天罡办这个顶层设计还没有到位，现在，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我要找找天罡办的朋友牵线，去跟应用系统中心对接一下，争取他们的支持——他们一定会支持的。”

“天罡办的动向你倒是挺清楚嘛。”

“那当然，我就是一只八爪鱼，触角必须要到处都伸过去。”

“好，那渔业主管部门呢？”

“这个......”王兼顿了顿：“说实话，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不过，我可以让天罡办推荐啊，很多对于我们来说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或许不费吹灰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