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出发

好客的郝局长看得出王兼的落寞，晚上摆了一桌，叫了几个手下，陪着王兼一起就着海鲜喝酒。

席间，郝局长乘着微醺，冲着王兼说道：“王总，我很佩服你的拼劲，年轻人嘛，就是要闯闯！我也认同咱们这个天罡卫星导航市场的前景是很大，不过，到底有多大，什么时候能兑现，你我都说不清楚啊。你看你，被老刘推荐到我这里来，他自己却安安稳稳的在你们空天大学当教授，如果真有赚头，他为什么自己不下海呢？”

王兼端着酒杯，只觉得浑身一震。

“是啊！如果真有赚头，那些支持我的导师们，他们为什么自己不下海呢？”

越来越多的细节不受控制的在王兼脑海里蹦出来，让他不胜其扰。他觉得脑袋发胀，甚至觉得这间小小的酒店房间再也无法盛下那么多的惨痛和挫折。

一瞬间，他有一死了之的冲动。

“干了大半年，一单还没做成，想跳楼，这房间还没窗户......”

他觉得无比颓唐，百无聊赖间仔细翻看起手机来，发现一条昨晚的短信，来自顾违。

“我刚回北京，马上办理辞职手续，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碰碰吧。另外，谢成章也离开载人航天，去中宇航的卫星导航事业部了，我觉得可以把他也叫上。”

王兼的嘴角稍微动了动，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心里是开心的。

顾违终于同意加入他的公司，这是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王兼最早其实并不喜欢顾违，这个来自农村的穷小子跟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人，但是，在大学四年里，他却发现，顾违身上有他所缺乏的向死而生的狠劲，更何况，顾违不是一般的聪明，而是聪明绝顶那种。大学四年都没见他怎么使力，就一直雄踞年级第一，平时里聊起天来也总有一些惊妙之语，对于卫星导航技术更是有很多独到的见解。

他觉得顾违与自己有着极强的互补性。

所以，他从大学毕业时就一直想把顾违拉入伙，却老被顾违嫌弃。

但王兼一直没有放弃，在过去的几个月间，尽管公司一个业务都没做成，他依然相信，人才是最关键的，如果有顾违加盟，不愁做不出更好的产品。

而顾违，在进入中宇航后，便被下放至各大基层单位出差。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开始意识到，老老实实的在中宇航里干，是永远不可能赚大钱的，要想赚大钱，只有像王兼那样去创业。尽管他也不怎么喜欢王兼，可架不住王兼三番五次的邀请。

“顾违，你只要来，公司我们一人一半，当然，我的股份要比你稍微多一点，这个也很好理解对吧......不过，你相信我，你肯定有绝对的自主权，公司的产品和技术全权交给你！我知道你对我有些成见，说实话，我看你也不怎么顺眼，但是，我们大学在一个寝室同居了四年，还是有默契的，我相信，我们不一定要成为好朋友，但绝对是完美的搭档！”

顾违终于点头了，相比于谢成章的理想，他的目标更简单——尽快的赚更多的钱，反哺家人。

想到这里，王兼站起身来，又去喝了一大口水，觉得自己的心略微安定下来，整个人都开始回魂，刚才那轻生的念头也不再萦绕。

“等明天再给顾违回复消息吧，或者直接给他打个电话，回北京后就找他！如果有顾违，我们肯定可以把天星一做进一步改进，产品肯定也会更加有竞争力，我还真不信这个邪，天罡系统就没有一个市场可以进入！”

王兼重新回到床上躺下，这次他关掉了床头灯，头沾枕头之后，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退了房，给郝局长发了一条感谢的短信，便坐上快车直奔北京。

当谢成章和顾违看到王兼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他们仨约在魏公村的一处烧烤摊碰头。

“你小子自己大半夜风尘仆仆的回来，还非得把我们拽出来，这早春的晚上还是挺冷的！”谢成章笑着抱怨。

“对啊？为什么不坐飞机？”顾违也问道。

“嗨，这不为了节约成本吗？这么几个月一台产品都没卖出去，压力很大啊。所以指望着顾总来帮我们进一步提高产品的竞争力。”王兼狠狠的撸了一串羊肉，他饿坏了。

“我怎么感觉我跳进了一个火坑呢？王总，我今天的辞呈开始已经提交了。”顾违笑道。

“你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知道吗?再说了，公司的情况我也跟你说得很明白，可没有说让你过来马上吃香的喝辣的，就是要让你来帮我力挽狂澜，然后我们才能赚大钱，才能吃香的喝辣的。”王兼抹了抹嘴。

“好吧，现在成章也去了中宇航卫星导航事业部，咱们仨又回到卫星导航这个专业了，短短半年多时间，真是有种昨日重现的感觉。”顾违十分感慨。

“没错，我们的新起点开始了，我看好你，成章，天罡卫星的未来就靠你了！”王兼举起一杯啤酒。

三人干掉。

“顾违都跟你说了？”谢成章问。

“当然，恭喜你！别看现在载人航天很热，卫星导航不怎么受重视，但在我看来，这正是机会。听他说，你们组正好又走了一个明华大学的高材生，这不就是你的机会吗？在中宇航那样的企业，一个萝卜一个坑，别人不腾出位置，哪有你的份。”

“嗯......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应该跟我的级别差不多，我又不向他汇报。”

“你这就天真了不是？先入庵堂为长老，你虽然不向他汇报，但他比你早干两年，级别上肯定比你高，日后有提拔机会，组织上肯定也先考虑他，而不是考虑你，现在他一走，你不就有机会了吗?再说了，听顾违说，你的师傅还为此专门找你谈话，这就说明他有意栽培你呀！”王兼说得头头是道。

“好，就冲你这个分析，干一个！”谢成章十分开心。

事实上，这两天他自己也在心里琢磨这件事，但能够得到两个好友的鼓励，他的信心也增加不少。

经过与李大勇的初步交接，他发现卫星载荷上还是有不少工作可以做，当然挑战也很大，不过，不去放手试一试，谁知道呢？

“还是说说你们的计划吧，王兼，好久不见，你现在真是比刚毕业那会儿要老多了，看起来这几个月过得十分辛苦啊。”谢成章一点都不客气。

“别提了......昨晚我还喝得一塌糊涂，感觉我就是那堂吉诃德，不过现在好了，有了顾总加盟，我觉得我要转运了。“

”昨晚喝得一塌糊涂，现在还喝？“

”跟你们好久没聚了，不得意思意思？“

”哟，你还知道堂吉诃德呢？“顾违插话。

王兼瞪了他一眼。

”好了，说说看吧，你们打算怎么办？“谢成章举起杯喝了一口，然后让他们开始聊正题。

”我先说吧......“王兼当仁不让，”这几个月教会了我一件事，所有人都认可卫星导航的市场很广阔，但是留给天罡系统的几乎没有，GPS已经形成了全方位的垄断，除了军方的应用领域，但是，我们作为一家小企业，还不是国企，要打入军方市场，难度一点都不小，光资质申请都能耗上一两年，而且人家还未必信任我们......”

“听上去没戏啊。”谢成章点评道，”民用市场被GPS包圆了，军方市场又进不去。“

”唉......“王兼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闷酒。

”不，我倒不那么看。“顾违倒是十分冷静，”要不我也不会选择加入你了。我这几个月在全国各地去了不少中宇航的下属单位，发现虽然各家发展程度不一，趋势却是一致的，那就是都在往前发展，他们都有很强的学习热情，但却苦于没有足够的国内配套企业跟他们一起前进。我个人判断，这个势头是不会改变的，而我们在其中必然会有机会。“

王兼听到这里，猛的把眼睛一睁：“你是说......把中宇航作为客户？我还真没考虑过。可是，你们中宇航都是搞大工程的，比如成章他们造卫星，或者建地面站，中宇航是系统的建设者，而不是使用者啊。“

”建设系统的过程当中，要如何确认天罡卫星信号的各项指标呢？难道不需要使用终端接收信号吗？“顾违问道。

”啊！我明白了！这真是灯下黑！我研究了那么久，跑各大专业单位和企业，怎么会把中宇航给忽略掉？“

”是啊，你是瞧不起我们吗？“谢成章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然，也没那么容易，目前他们肯定已经有产品在使用了，不过，至少我们面临的竞争，不是GPS的那些成熟设备供应商，我们只要能够提供比他们现有的天罡接收机更好的产品就好了。”顾违补充道。

“顾违，你能够加入简直太棒了！不枉我追你追了大半年！我敢断言，天星展讯的谷底已到，马上就能触底反弹！”王兼兴奋得手舞足蹈。

“那还犹豫什么？干一杯！”谢成章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