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远跳高跳年级

“哟，这划的线是做什么用的呀？”

吴向最喜欢瞧热闹。

他拉了尚青竹蹿得快，很快跟了同学，到了篮球场西北角上，只见地上用石灰线划出一长、一大、几小的奇怪方形。

“谁让你俩调皮乱跑，不知道了吧？就不告诉你们。”陈依苗白了吴向一眼。

花妮老实，轻声告诉尚青竹：之前校长乐呵呵地讲：乡里给学校拨了款，不但可以修好篮球架子，重修篮球场，还要在这里建五十米的柏油跑道，挖跳远的沙坑，安跳高的架子、单双杠。

“呀，真好！”尚青竹走到几个框里，开心地往里蹦了蹦，“是这样跳的吗？”

“哎呀，不对，你姿势完全错喽！”吴向喊着，“你没有看过电视里的运动会比赛啊？他们是这样跳的！”他使劲甩动手臂，向前小跑，“一、二、三……”

“哎哟！”吴向使劲蹬了几下小腿，却跳出了边界，一屁股坐到石子地上，龇牙咧嘴！

“哈哈哈！”

“嚯嚯嚯！”

开心的笑声洒满了操场。

围观的学生们沸腾着，尚青竹赶紧上前拉起吴向。

李小燕笑着：“你这是三级跳远。乡里给我们挖的沙坑没有那么大！等做好了，让蒋老师带你们好好练原地跳远。”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应着。

尚青竹没注意，自己竟和钱小建几个打过架的高年级同学并排站在了一起。钱小建还用肩膀扛他：“等沙坑挖好了，敢不敢和我再比一比啊？”

“比就比！”尚青竹不服气地挺起了骄傲的小胸脯，可他看了吴向一眼，很快又接了一句，“谁输了，都不许再打架！”

——

赶在冬至到来之前，乡小学不仅安装好了锅炉、烧起随时可供师生打的热水，修复的篮球架边也有了增添的体育活动场地。

增设音乐教室、整修两排教室屋顶的计划，这学期还实现不了，要等乡里把后面分期汇交的集资款收上来，开春后再安排。可胡校长、教导主任与二十几个老师还是为学校有了添置而开心。好心情也影响到整个学生队伍，暖融融的气氛让大家几乎忽略了冬日的寒冷。

“李老师，你给尚青竹这手套织好啦？”

蒋老师下了课，顶着飘下的雪花也不觉冷，开心地回到办公室，看见李小燕又在织东西。

“早织好啦！我再给他织双毛袜子。”李小燕收过最后一针，将袜子和手套摆在桌上。

“早知道你还是给自己织一双，天天要骑车送晓小去上幼儿园，路上冷得很！”蒋老师看见她手上复发的红肿冻疮，“教室里现在有了煤球炉，暖和不少。写字，学生们以前手都不敢伸，手指冻得僵硬，现在写字早就不怕冻了。”

炉子将僵冷的冬天烘得复苏，热气腾腾的……

“我有车骑，伢们要来回走十几里路！路上更冷！”

李小燕今天早晨还看到尚青竹头发上沾的冰霜，冻成冬季的白！

她准备后面再想办法帮他找顶厚帽子。

吴向那伢倒是暖和，从头到脚裹着，可依然调皮，和一群男伢就算下着冬雨，也要到双杠上翻来翻去，弄得身上、鞋里都潮了。可今年不怕了，有捐来的煤球炉，一边上着课，一边把他们鞋子放在炉边烘着，湿衣服在教室里也很快能干。

蒋老师本来训着男伢们，可胡校长说，就让伢们开心地锻炼锻炼吧。

“嗨，尚青竹那伢，怎么又去沙坑里跳来跳去的？今天又降了温，那边上只怕结冰，不怕摔咧？”田老师去给炉里加煤球，看见在沙坑里跳来跳去的尚青竹，和给他叫好的花妮、陈依苗几个女伢。

“他因为这次单元成绩考得好，开心吧？”蒋老师猜测，把夹回来的试卷打开来，“这伢做了一次检讨后就好像开了窍，现在上课认真多了，不但写字做题像模像样，成绩也上得快。我们班本来就考得不错，他更是一窜几十分。”

田老师伸头一看：“啊哟，我以为是及格，没想能到八十分啊！”惊讶从他的嘴里、脸上迸溅着！

李小燕没有站起来，只笑着，将目光落在她批改的语文试卷上。尚青竹的成绩还没进全班前三名，可大幅提高的成绩，说明这伢是开始用心了！

门外的尚青竹不知老师们的议论，只想着如何在沙坑里跳得远一些，再远一些。

昨天，他和一些伢子跳高竟超过钱小建几个高年级的同学。吴向却差了十几厘米。

看着钱小建几个不服气，吴向也不服输，说自己是吃太多卤肉了，尚青竹是仗着身材瘦小轻巧。

所以，吴向和跨年级的几个男孩子一起与尚青竹约好：等六一儿童节全校运动会，大家再认真比上一比，看谁跳得远、跳得高，能拿全校冠军。吴向为了这个，竟开始只带素菜和鸡蛋，连肉都不肯吃了。

所以此时虽飘了雪花，尚青竹也不敢让自己放松，下课后就跑到篮球场边来练着。

“青竹，来，老师先给你一个奖品……”李小燕知道学生的心事，冒雪来到他身边，拿出毛线手套，“把这个戴上！”

尚青竹只愣了一下，很快伸出手来，任李小燕给他戴上手套。他越来越亲近这位热心温柔的老师，几乎把李小燕当作他自己半个妈妈！

手套用爱套进了温暖的春天！

除了日常给他加强辅导，督促他尽快补上比其他同学少学的知识，李小燕时不时还将自己的饭菜悄悄分给他。尚青竹则会把带来的鹅蛋、鸡蛋悄悄放到李小燕口袋里。

李小燕推拒过几次，可看尚青竹信任、亲近与期待的目光，只能将那鹅蛋、鸡蛋拿下来，转给其他班级家境困难的孩子去吃。而她自己，则尽力给予这个缺少关爱的孩子更多帮助，比如说：每周回家探望母亲的时候，都尽可能带着尚青竹一起走，一路给他补功课，包括背古诗、抽查字词、指着看到的东西引导他造句子……

尚青竹从一开始的紧张，结结巴巴生怕说错，到后来跟她认真地背诵，再到后来敢大声跟上她的引导，一句句造出连她都想不到的好句子。孩子的进步是如此的明显！

让李小燕欣慰的还不止这些：丈夫周春杰年底工作忙起来，她带着晓小一起回娘家的时候，尚青竹每次都会坚持帮她背一会晓小，让她能够休息！这样一个善良可爱的孩子，是值得她进一步关心的！

而这想法，也不限于她，胡校长看尚青竹主动帮老师搬运煤球，悄悄叮嘱老师们——“不少学生，在家里就缺一点环境和引导，有多少真不懂事的伢呢？个个都是好的！我们学校条件越来越好，为他们多用一份心，多好的事呢！”所以，蒋老师他们也都对伢们越来越用心。

尚青竹的数学成绩比语文成绩提高得还要快！

有一天，蒋老师在办公室半开玩笑，把上一年级的内容拿来给尚青竹讲，伢子竟领会得很快，喜得蒋老师说他是有天分的学生！可尚青竹背下里却说，他最喜欢的还是语文，所以一本本地把学校可以借的书都带回家里去看。

李小燕欣慰地隔了窗看着，看见孩子轻盈起跳的步子、尽力上腾的身体、努力前伸的双腿……

——

“老师，老师，尚青竹跳远，又给咱班争了第一名！”脸蛋红扑扑的花妮，在办公室门口，伸头报着喜。

“哟，不错，那我们去看看吧？”田老师建议着。

李小燕正巧批改好了作业，站起身来，要到贴了“庆祝六一儿童节运动会”红字块的操场去。

花妮摇头：“老师，他不在跳远沙坑那里，到跳高杆子边上了，他还想冲低年级跳高冠军呢！”

“哈哈，一年多，这尚青竹已经拿过好几个冠军，拿出瘾来了哟！等音乐教室建好，是不是我可以带他们在唱歌上也拿个奖啊？这几个班的伢，你带得是真好！”

田老师乐呵呵地拉了李小燕沿着新砌的围墙，跟花妮往操场去——两年间的集资办学，不但维修好了乡小漏雨的屋顶，还真的为学校搭起了完整的围墙！虽然就是普通砖块搭的，但确实让乡小学有了更正规的样子。

李小燕往人群中看着，第一个“抓”到尚青竹那活泼跳跃的身影。

这伢子，这样看，明显长高了不少！虽然身体还是单薄，可他与赵小伟几个年龄偏大一些的男伢，明显个子在同年级男生中高出一些。身形里更显活泼与自信，就像他们在课业中越来越显示出的耐力与潜力一样！

这更让李小燕理解了胡校长在预备新学年班级与教师安排的时候，提出的一个想法——配合乡小合并村小后的学生人数变化。调整低、高年级班级设置，试试安排因为误学而年龄偏大却有学习能力的低年级学生，实现跳级。

滚烫的希望跳跃着，期待着跳得更远，跳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