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见人心

到了医院，做了一番检查之后医生问：“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是病人的女儿。”秋菊赶紧应声。

“请跟我来一下。”

走进了医生办公室，医生开门见山直言：“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如今住院我们也只能做到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

“啊，医生，这，这……”这突如其来的残酷事实，冲击得李秋菊有些站立不稳。

跟在秋菊身后的何大山此时也走进来问道：“医生，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医生看看他们俩：“你们父亲这病，如果早几年治疗或许还会有一点机会，但现在，他的肺部已经全部穿孔，即便是神仙也无回天之力了。不过病人可以在我们乡医院住几天，给开些药，让病人舒缓一些，你们再接回去吧。尽早做好后事准备……你们明白吧？”

李秋菊没想到来父亲有生之年第一次来医院，竟然就是让医生宣布“死刑”的。在家里时她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和期待，那些美好的想法如今彻底被面前这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击碎，一时间有些失神。

这一刻，这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一旁的何大山没见过这阵仗，想安慰她又词穷，想抱抱她又觉得不合适。只能用眼神让自家妹子赶紧上前安慰。

“秋菊，咱们现在可不能哭啊。等会咱们还要回病房的，让叔看到你这通红的眼睛。他可就撑不住了啊。”

听到这句，李秋菊马上收了声，强忍着悲伤，赶紧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低着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何芳，你先病房，告诉叔和婶，我和秋菊去办理住院手续。否则，出来久了他们难免会多心。”何芳听到立马点点头，就赶去了病房。

“你在这里陪陪她，等她情绪稳定了再出去吧。”医生同情地看着秋菊，她非常能理解病人家属在这种情况下的崩溃情绪，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年轻姑娘。他临出门之前对何大山说到：“我还有其他病人，先出去了。安慰，安慰她吧”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大山感激地向医生连鞠了几个躬。

医生走出办公室后，房间里只留下何大山和李秋菊。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此时的李秋菊心中更是一团乱麻，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承担这眼前的一切。

“你，你担心。万事还有和我……我和何芳呢。”他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我赶紧给我哥写封信吧。如果能回来一趟就好了。”在这种时候，李秋菊理所当然地想到哥哥李志诚。如果大哥在家那该多好，至少不要她一个人面对这塌天一般的巨大之事。

“信，肯定是要写的。但志诚在部队上，能不能回来，还两说。所以，我们要做好他不能回来的打算。”

“嗯，现在正好在乡里，我现在就写，写好就到乡邮局去寄。至于大哥能不能回来，再看吧。我得让他知道家里的事。”

何大山赞成说到：“好。”

秋菊看了看医生办公桌，顺手利用医生办公室里的笔和开药用单子快速写了一封信，当他们带着在医院写好的简短家信，走到了乡政府隔壁的邮电所，何芳拿出那张巴掌大的家书，放在柜台上对着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说：

“同志我想寄一封信。”

“好的。8分钱一张邮票。”营业员从窗口递出了一个信封和一张小小的邮票。这时候她看见了何芳放在柜台上的那张仅仅写了几个字的信件内容：“哥，父亲病危，速归。”

“呀，这么紧急的信件，你寄信的话，我怕对方不会及时收到你的信啊。为了确保这封信能快速传递出去，同志我建议你去我们县局去拍个电报吧。今天下班之前赶过去拍的话，明天就能到你哥所在的那个地方了。”

“电报有这么快吗？”何大山问。

“这是自然，电报就是最快的速度。”

“如果拍电报的话得多少钱？既然有这么快的速度，应该比寄信要贵很多吧。”李秋菊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这个，因为我们乡镇上的邮电所没有这项业务，所以我还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两毛钱一个字，也好像是三毛钱一个字……如果你们想去拍电报，可以到了县局那边再问清楚。”

“三角钱一个字，最少也要一块八角钱。这……”从八分变成一块八毛钱，这差距不是一点点，李秋菊马上从心里否定了这个建议。

“一块八就一块八。秋菊，咱们现在就赶去县城吧。”这对农村的何家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但如今这情况，必须花。

“不，不啦。我父亲这病也不是一两天，这么多年也一直过来了。我哥就算是十天之后才收到信，他如果能回来的话，也来得及。”

两个人去县城，每人还需要二毛五的车费，来回就是五角钱，加起来就是一块钱。这前前后后就是两块八毛钱花费，这简直就是巨款。李秋菊拒绝了何大山，这个情她担不起。

说着秋菊就果断地把信放进了信封，并封好了口，贴上邮件，投进了身边的邮筒。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顾身边的何大山在说些什么。

在她的心里，哥哥李志诚才是她可以依靠的对象。身边这个人不但不可以麻烦他太多，最好还要刻意和他保持距离才行。

“大山哥，今天的事真的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背了我爹三十里地，今天我和我娘是可要受苦了。等以后我哥回来了，他也一定会好好感激你的。”

此时的何大山也有些紧张，他心中也正担心李秋菊为了今天的事更加为难自己，所以忐忑得不行。

“秋菊妹子，快别说这些。就是在大山沟里见着一个陌生的老人摔倒，只要是个爷们都会背起来往医院走吧。更何况……更何况我们两个村隔山而居，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搭把手是最，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妹子，你别多想啊。”

李秋菊没想到，这何大山居然还能想到她内心的担忧，主动替自己解了围。不由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这何大山长得还挺精神。或许，只是出现的方式、出现的时机有些不对，才会让她心里有些本能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