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

风从半开的窗口徐徐吹进房间，白纱帘子一下下拂动，已经是春天的感觉了。石玉蜷在床上熟睡，处于熬夜后的补觉中。她隐约似乎听到雨滴声，仿佛置身童年的旧宅，一时间化为幼童，梦境中似乎又听到母亲的教育之声，潜意识想去追索声音来源，却突然被电话吵醒，接通来看，果然是母亲。

石玉打个哈欠，声音归于冷淡：“妈，您有事吗？”

“你一个来月没给家里来电话了，妈妈问候一下你是正常不啦？”

“没事您不会找我的，说吧。”石玉用右手捏捏脖子，换了个姿势拿手机。

“你这个孩子，也没有别的事，就……问问公司情况，好歹我们也是一百万放进去了，正常也要沟通一下对伐啦。”

石玉扶额道：“公司很好，我天天加班，昨天一夜没睡，一会儿我还要跟研究所的人开会，您饶我再睡一会好么？”

“这么忙的呀？好事好事，那你睡。”

电话传来挂断的声音，石玉扔下手机下床穿鞋，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刚才的梦境还在干扰着意识之中，她有点想回忆，又觉得徒劳。童年的记忆是仓促的，她只记得母亲对她的不耐烦，温柔与爱意都是侧过脸去给了哥哥。

咖啡喝完，石玉收敛了神色，开始洗漱更衣。设计研究所的刘总已经在来沧北的路上了，他们要来看石玉研发的超薄折叠大理石，之后针对这个异型项目做详细沟通。

一小时后，坐在办公室里的石玉准时接到了刘总的电话，他已经抵达门口了。石玉起身迎接，看到刘总这次是一行三人，除了上次带来的随行人员外，还有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三人坐下后，刘总介绍道：“这是我们研究所的丁志明，是这次异型项目的总设计师。”

石玉伸手道：“丁总好。”

丁志明伸手与石玉相握，感受到一双冷而有力的手，实在不像是一个女孩子，忍不住抬头多看她一眼。

朱郁郁已经将上次实验的折叠大理石提前备好放到了桌上，刘总伸手拿起来，双目紧盯，用手指滑过收口的边缝处问道：“你这个石材和铝基之间是怎么连接的？”

“这一批次是用的太空胶，航空标准用胶。”

“太空胶的等级确实很高了，但是任何胶粘剂都没法排除老化问题吧。正常情况下是不是复合材料都需要增加机械连接？我们之前见过一个项目，是6mm石材复合，除了粘胶之外是有额外增加榫槽的。”

“6mm厚度的话有空间做机械连接，我们这个只有2mm厚，不具备机械连接的条件，只要胶水的稳定性好，理论上就不会有事，毕竟它的自重比6mm的要轻多了。”

丁志明接过刘总递过来的样品，对光看了一下薄厚程度道：“用胶是复合这种薄石的特性，也没有其他太多方式来做连接了。但是1mm的石头太薄了，会不会发生胶水的颜色渗透到石材的表面？”1

石玉听他们询问的全是专业问题，但她毕竟经历了超薄实验的全过程，所以回复的也是颇有底气，“胶水渗透的情况，通常更多的可能性是来自切割时的力度的不均匀，导致出来的成品厚薄有差异。有经验的老师傅会保证整个平面都稳定在1mm，不会让渗胶的情况出现。”

丁志明略一迟疑，“石总的这个技术算很创新，把大理石的应用范围扩大了，但是毕竟是新技术，可能还是细节上需要多研究好。”

刘总略一颔首道：“石总有没有考虑去把这个技术拿一下国家认证？”

石玉一下子被点拨到，立刻接话到：“可以，我们会去申请专利。”

“你确实很厉害啊石总，才这么些天就做出看得见的东西了。这个方向肯定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大概心里有数了，细节我们再多研究一下，看最后的落地。”

送走刘总和丁总后，石玉马上让朱郁郁准备申请专利。有了专利的加持，基本就是给敲门砖上盖了红章，会有更多的可能性。

朱郁郁火速启动申请专利的资料准备，但电话打到叶厂长那边请他提供图纸时，老叶不乐意了。这个技术虽说是石玉完成了关键的几个步骤，但怎么说也是在他正兴的厂子里做出来的，而且还是有他老叶的超薄切割技术打底，怎么就变成了用联振去申请呢？

叶厂长现在对石玉略有些忌惮，但是对朱郁郁可一点不客气，“申请什么专利？图纸能是说拿出去就拿出去的？是任总同意的么？”

朱郁郁也不傻，一听这口风，立刻去禀报了石玉，建议让任浪涛来搞定老叶。

任浪涛来到正兴时，老叶正埋头抽着烟，烟灰缸里长长短短挤满了烟头。外面有些落小雨，任浪涛将外套脱掉，放在手里抖一抖，细小的雨屑融进屋里，和灰尘就势裹在一起。

他的声音比人先进屋，“老叶，你这是咋了，又跟你家小叶生气呢？”一边说着话迈进了老叶的办公室里。

老叶起身要让烟迎他，他摆摆手道：“不用管我，我抽雪茄。你这今天是咋回事？”

老叶坐回去，深深地吸一口烟，“你们联振的新技术研发成了，我叶建斌是不是就该退了？”

“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你们联振，联振不是我们的么？”

“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次不是说好了一起搞个新公司的么，联振投一半，你正兴投一半，接来的项目都用新公司接，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不是只光嘴上说，还没开始搞的么？”

任浪涛拿着雪茄的手指在桌上点一点道：“那是你不知道而已，新公司已经安排去注册啦，名字都定好了，叫益北。”

老叶闻言立刻把烟掐灭，拿起保温杯喝一口水道，“新公司打算怎么搞？”

“你呀，不是我说你啊老叶，团队是什么，团队就是利益共同体。咱们现在是捆在一起做事业的人，不要计较那些小细节。联振现在已经有品牌影响力了，把含金量高的东西都放进联振里，可以让联振更加值钱。现在联振投资益北，就是益北的母公司，你投资益北，就归属于联振，你自己说是不是大家是一体的。”

老叶挠挠头不说话。

“联振接单，益北加工落地，这些操作合情合理，你的技术确实厉害，但是缺了一些包装，现在我们给它包装好，让它落成一个大品牌，不比你自己单打独斗搞个厂子来钱轻松？格局啊老叶。”

“我们各投一半，但是加工干活儿的都是我这边，这也不合理。”老叶明显被任浪涛有所说服，话题转向了合作分配。

“小问题，但股权联振必须占大头51%，分红可以多给你一些，给你60%利润，这合不合理？”

老叶已经开始忙乎着洗紫砂壶、找新茶叶了，脸上满带笑意。

任浪涛见此情境，知道这个环节已经搞定了，举着老叶递来的茶杯，示意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