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

新公司正式在沧北开业了，取名为联振。牌匾高高的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恭贺的花篮在门口排出去有十米之多，石玉的人缘与任浪涛的江湖地位被场面撑满，热热闹闹地挤满了宾客。

股东曼曼、琪琪都身着盛装到场祝贺，言谈说笑之间，石母也领着石父驾到了，但见她一件黑色云锦绸缎的中式棉袄，珍珠耳坠子低低地压住耳垂，别管天气冷不冷，老上海的派头是做足的。石玉和曼曼、琪琪上前招呼石母，八面玲珑的曼曼对着老太太的珍珠一通猛夸，石母喜笑颜开，也夸曼曼和琪琪有眼光，能加入石玉的事业。互相恭维之间，任浪涛也喜气洋洋地拿着雪茄，和吴智一起走过来加入了谈话，一时间处处花团锦簇美景良辰，沧北的蓝图就此正式被描绘下了第一笔。

联振的选址是定在沧北最大的酒店一侧，外地来沧北选材的人一眼就看得到，地理优势的先机就此先行被拿捏下来。联振的设计也完全不像传统石材公司，材料展示区用镂空架子做成推拉折叠，穿行在里面时，随时可以打开另外的区域，更像一家大型设计公司的物料部。

沧北难得有这么年轻干练的女老板，展厅的格调又高出周围一大截，一时间除了设计师朋友们的询单，其他慕名而来的询单也不少，联振在沧北的名气几乎是一炮打响，沧北石材人都在谈论这个有点不一样的石材公司，重点是老板还是个好看的女人。

联振每天客来客往，石玉带着吴智左右招呼，忙得不亦乐乎。

这个时刻的朱郁郁，却正带着母亲在沧北市人民医院，她们排队等在挤挤挨挨的人潮里。手术的方向是肯定的，但稳妥起见，还需要再做一些检查。终于坐进诊室里的朱母，听医生讲着一些不太明白的名词，目光只能投向女儿。

医生道：“从胃镜结果来看，胃窦小弯处有溃疡型病变，最大5厘米，最好是做一个PET CT，加强全身性排查。”

“行！”朱郁郁一口答应。

“家里经济条件怎样？”医生停顿一秒后道：“这个检查是自费的，有点贵。”

朱母问道，“这个多少钱？”

“大约一万左右吧。”

“这……”朱母正要说话，朱郁郁应声道：“我们听您的，该做的都做。”

从诊室出来，朱母愁容满面，“前几天做胃镜和CT就已经花了好几千了，怎么又做CT呢？”

朱郁郁说：“这个不一样，您就听医生安排吧，排查一下了心里踏实。”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钱不经用啊……”

朱母叹气摇头，朱郁郁还在想着如何措辞安慰，手机突然响起来，打开一看是公司号码，朱郁郁让朱母坐下，急步走到无人处才接起来，原来是公司HR询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朱郁郁略一迟疑，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最近估计都回不来，我妈马上要做手术，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奖金能不能申请提前结算一下？”

对方传来为难的声音，“马上快春节了，如果你一直不能返岗，奖金核算可能要调整，因为会影响公司项目进度。”

朱郁郁咬住嘴唇：“那如果我辞职呢，今年的奖金核算是不是就不受影响了。”

“理论上也会影响，但肯定比你长期离岗会影响小一些。”

“好，那我辞职吧，这几天我整理一下交接的东西。”

放下电话的朱郁郁，看着医院里来来去去的人，这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普通家庭要承担面对的故事，命运就是这样驽钝迟缓地将重担压下来，又带着毫不留情的锐利尖刻。那一刻的朱郁郁，站在医院角落里，只觉得自己弱小又无力。

坐在办公室里的石玉，手机来电几乎没有断过，每一个电话都带着一个项目，石玉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着，项目地、用量、石材需求，几页纸都已记满。

叶厂长坐在石玉对面的沙发上喝茶，见此情境，在心中暗自忖度。照这个订单量下来，联创一个月接的单要顶自己几个月，果然还是要靠着大树好乘凉。

石玉挂了电话，将纸摊开给吴智，告诉他安排人员如何做好报价，几个关键点要重点注意，吴智点头离开。

叶厂长清清嗓子道，“石总，这几天工厂一直在加班加点的赶货，真的没想到你们能量这么强，直接给我们厂子的工作量都干饱和了。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石玉脸上是一贯的淡淡微笑，“您特意放下工厂的进度跑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吧？”

“呃，是这样。”叶厂长换了个坐姿，摆正身体道：“当时任总跟我说，咱们的合作可以有两种，一种是直接给订单加工，干多少活儿拿多少钱；一种是合作加入，把厂子并过来算分红。现在订单合作也有一阵了，我觉得联振是个有谋略有前景的好公司，咱们要不一步到位，直接把工厂合并成一家好了，不知石总意下如何？”

石玉微微颔首，拿起保温杯轻抿了一口水，大脑快速运转。联振现在和叶厂长还只是合作关系，他们收取的加工费并不算低，只能算得上是市场行情价的中间位置，但好在他们的品控做得不错，所以在加工费的支付上，石玉没有对他过多要求。现在叶厂长主动提出深度合作，而且没有找任浪涛，而是直接找自己，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之前叶厂长可能谈合作时提的要求比较高，和任总谈僵了，或者是任总并不想合并，叶厂长现在是想找一个回旋余地。

石玉放下保温杯道：“行，您的意思我知道了，您愿意加入联振的团队，我们肯定求之不得，但并购工厂不是小事，这样吧，您先回去把出货盯好，晚上我和任总商量一下，看怎样来推进这件事。”

叶厂长连声道：“是是是，工厂的进度石总放心，我这就回去亲自监工。”言毕告辞而去。

忙完手头事的石玉敲门进入任浪涛办公室，任浪涛招呼她坐下，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专属石玉的茶盏，一边问今日接单情况如何。石玉将一天的情况向任浪涛简单做了陈述，告诉他初步意向的项目有几个，准备签合同的有几个，任浪涛一边倒着工夫茶，一边频频点头。

“今天叶厂长来找我了。”石玉端起茶杯道。

“哦？”任浪涛弹开火机，点燃一只刚切好的雪茄。“是工厂有什么事么？”

“工厂没事，项目出货都如期在进行。叶厂长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收了他的工厂，变成联振的合伙人。”

任浪涛吐出一口烟雾，“收他的工厂，咱们就亏了。”

“怎么说？”石玉望向任浪涛。

“几个月前他就提过这个方案，但他那些设备太旧了，场地也不够，我们根本没必要花钱买他一个这样的小厂，所以当时他这个话题我就没往下接。现在他真要是想合作，我倒是有个办法。”

石玉思度着任浪涛的意思，等他继续往下说。

“叶厂长擅长的还是超薄石材这一块，常规加工没有特别优势的。不如我们用项目合作，跟他单独搞个新公司，这样一是方便财务独立核算，二是他的厂房设备都能当做他的合作投入，就不用我们付钱买厂了。”

石玉听完任浪涛的这番话，深觉他在这方面比自己老练了不是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