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儿养

想什么来什么，老板娘笑嘻嘻地端上了一盘红烧鲫鱼，说是送给他们吃的。

顾明道谢后，将一块绵软的鱼肚子夹在王锦鲤的碗里，“老婆，你吃鱼肚子！

妈，这鱼籽给您吃！”

岳母淡淡一笑：“锦鲤最爱吃鱼籽了，她和锦俞小的时候两个人经常抢了吃。

有一回我说，你让给弟弟吃吧，我们家锦鲤气得大晚上离家出走......”

“妈，好了，好了！大白菜炖烂了，您赶紧吃！”顾明心口一紧，丈母娘这番话简直就是在往枪口上撞！

王锦鲤眼底的落寞和愠怒已经呼之欲出，她猛地将那盘红烧鲫鱼的鱼头夹了下来。

“妈，您最爱吃鱼头了，您尝尝！”

丁雯丽低着头，上下嘴唇抽搐了两下。

“锦鲤，妈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你弟从小吃饭就慢，妈不给他夹菜他吃不到几口。

有一回妈看见你弟吃红烧肉抢不过你们，将红烧肉埋进了白米饭里。”

王锦鲤愣了一下，“红烧小公鸡两只鸡腿都是他的，鱼肚子是他的，鱼籽是他的，鸡汤里面的鸡肫是他的，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这些年，每次我遇到困难，你们关心过我吗？

为什么王锦俞出了事情，您整个人就像上了发条似的，可以为他拼尽老命？”

“锦鲤，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弟公司员工已经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你就帮他一次吧！

妈知道你们要买二套房，一个月后，妈保证把钱还给你们。”

王锦鲤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桌上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妈，您都找上门了，我们哪有不借钱的道理。顾明，结账吧！”

三人离开重庆鸡公煲，一路驱车去了建设银行，王锦鲤取了整整三十万给母亲。

临走时，母亲说了一句：“锦鲤，手心手背都是肉，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花白的头发，走形的身材，王锦鲤攸地一下蹲下了身子，一对水眸吧嗒吧嗒开始往下掉眼泪。

顾明摸了摸她的细软发丝，语气温柔道：“傻瓜！哪有人和妈妈生气的！以后家里鸡大腿、鱼肚子、鱼籽、鸡肫都是你的！”

王锦鲤猛地扑进了顾明的怀里，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老公，我才不是吃货呢！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难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我是姐姐就应该宽容大度，处处忍让？

难不成王锦俞遇到困难了，我还要说一句，‘别怕！有姐呢！姐就是你的提款机！’

老公，我为什么这么贱，要取出这三十万拱手给她？”

人来人往的建设银行门口，顾明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在乎他怀里这个受伤的小女人。

“锦鲤，因为你善良，刀子嘴豆腐心！

即便丈母娘不来找你借钱，你也一定会救济小舅子。

你心里一直都很在乎他们，干嘛非要争那口气？”

王锦鲤一边哽咽，一边嗫嚅地说道：“我......我就是气不过！

什么时候他们也为我紧张一次！为什么他们不能宠宠我？”

“老婆，以后老公把你当女儿养，当女儿宠。”

这话一出，王锦鲤突然“噗嗤”一笑，“神经病！你把我当女儿养，那我岂不是还要喊你爸爸？”

顾明坏坏一笑，勾起王锦鲤娇俏的下巴，男友力爆棚：“快，叫爸爸！”

“滚！”王锦鲤娇嗔道，一对水眸晶莹剔透。

两人上车后，王锦鲤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刚才那顿饭吃得满满的火药味，三人几乎都没怎么吃。

“某人肚子在唱歌了，老公带你去觅食！”

“去哪儿吃？”王锦鲤撅着小嘴，一对杏眸上长长的睫毛上还蘸着眼泪。

“好吃街！”

王锦鲤眼神一亮，两人刚恋爱时，她经常拉着顾明去‘好吃街’。

那条路上有生煎包、锅贴、赤豆元宵、关东煮、鱿鱼粉丝、油炸串儿、烤猪蹄......一百块钱能吃到肚子爆炸的小吃一条街。

“好吃街”经过人民路一段绿树成荫的大道，一到夏天枝繁叶茂，是城市最阴凉的地方。

河边上时常有情侣偎依在一起，对着东城河山盟海誓，所以也叫情人街。

沿着情人街往西走，就是海城市吃货必打卡的“好吃街”了。

那天王锦鲤吃了一份关东煮、一碗鱿鱼粉丝，一碗超辣酸辣粉，嘴巴肿成了香肠。

吃完那么多东西，王锦鲤还非要他排队买冰淇淋，她负责排队买生煎包。

他不禁惊叹这个姑娘实在太能吃了，全程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她的肉肉到底长哪里去了。

排队时，王锦鲤突然回眸看向他，扯着嗓门喊道：“顾明，我要三个球，香草味的。”

顾明深吸了一口气，站在一堆女生后面，红着脸紧跟着排队。

前面几个女生看见了纷纷窃窃私语，有人在捂嘴偷笑。

“哇，这个男生好帅啊！”

“是啊！为什么帅哥都有女朋友了！”

“好羡慕啊！我男朋友从来不会为我排队买吃！简直就是大猪蹄子！”

我要他干嘛，还不如赶紧啃了吃算了。”

顾明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会和一帮小女生站在一起排队买冰淇淋，这放在过去他想都不敢想。

一米八的大高个杵在女生堆里，顾明的脸红成了猪肝色。

王锦鲤接过甜筒，高兴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娇美莹白的笑脸笑得一脸灿烂。

“谢谢你！”

“这个真有那么好吃吗？”顾明胃不太好，很少吃寒凉的食物。

王锦鲤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超级好吃！要不你也来一口？”

顾明愣住了一下，两颊一阵潮红。当时两人刚谈恋爱，小手还没牵过，她竟然愿意和他分享一个冰淇淋。

盛夏，王锦鲤鼻尖起了一层薄汗，嘴唇上沾染着奶白色的冰淇淋，散发出一股致命的诱惑。

“吃吧，我又不嫌弃你！”王锦鲤一脸真心地说道。

顾明心想，这不等于间接接吻吗？心脏在蹦蹦直跳！

一边开车，顾明一边想着两人当初在“好吃街”的画面，幸福从心里蔓延在身体每一个角落。

王锦鲤歪着脑袋倚靠在车窗上发呆，母亲从老家赶过来，自己夹枪带棒的言语有没有伤到她？

她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一边在乎母亲在乎得要命，一边又对母亲冷言冷语。

说白了，她还是太在乎母亲了。

记忆中，母亲一边背着她一边在家里干活。她趴在母亲的背上，闻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

母亲会一边做家务，一边哼唱着家乡的民谣：“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

夜里肚子饿了，母亲会给煮两个荷包蛋，上面洒上几滴香气扑鼻的芝麻油。

她总会“呲溜——呲溜”吃得满嘴流黄。

突然有一天，母亲的肚皮像气球一样鼓胀了起来，脸上开始长斑，身子越发笨重像一只企鹅。

有一天，母亲的肚子又瘪了下去，从里面出来一个皱巴巴的小孩子，长得像小老鼠似的。

她弟弟王锦俞出生了。

从那以后，妈妈的怀抱、妈妈的后背都是他的。

王锦俞夜里肚子饿了，妈妈会给他做荷包蛋，上面洒上几滴香气扑鼻的芝麻油，有时候还会给他多放两个油炸丸子解解馋。

所以王锦鲤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个多出来的小家伙。

虽说她不喜欢王锦俞，但是每次看见那小子欺负时，体内便会热血沸腾，拳头紧握。

那天，两个邻居家的小男孩欺负王锦俞，她将两人狠狠揍了一顿。

王锦俞愣住了，他没想到姐姐会为他“拼命”。

回家路上，王锦俞拉着她的手，被她甩开了无数次。

那小子笑得一脸憨厚，一点也不恼，继续牵着姐姐的手。

“姐，有你真好！”

“我不好！妈对你最好！”

“不，姐姐最好了！”

那天两人“打赢”了两个敌军，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往家走。

路上，王锦俞举着一张面值五块的票子，屁颠屁颠地讨好道：“姐姐，奶奶偷偷给我的零花钱，让我别告诉你！咱们去买好吃的吧，不然被妈看见了又要收走了！”

王锦鲤心里顿时蹿火，奶奶真是偏心眼，出了名的抠门老太，对孙子竟然这么大方。

王锦俞一脸讨好地说：“姐，前面巷子有一家胡椒辣汤特别好吃，最近那边还有人卖铁板鱿鱼。

姐，咱们去大吃一顿！”

那天姐弟俩将五块钱花得干干净净才回到家。

母亲做了毛豆烧鸡，两人破天荒没有争抢。

母亲一脸纳闷时，王锦俞笑嘻嘻地低声说道：“姐，以后奶奶再给我钱，我还请你吃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