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借

顾明神色微微一怔，缓过神来，笑了笑。

“锦鲤，那个小破车有什么好的？三天两头就会坏，当初修车浪费了不少钱。”

“顾明，这辆别克商务车虽然方方面面都比它强一百倍，但是那辆奇瑞却承载了我们许多记忆。日子虽然要往前看，但是偶尔也要想想过去来时的路。”

“老婆，你说得对。

不过，那车应该不会再有人买它，车子坏得那么厉害，一定被送去废车场拆成零件。

咱们以后还会有第三辆车、第四辆车......唯独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顾明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回到两人最相爱的那几年。

那个时候他满眼都是她，她能感受到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

想起那段撒糖的日子，她将头轻轻倚靠在顾明的肩头。

顾明当即鼻尖一酸，一年的冷战期，几年的争吵期，两人跌跌撞撞终于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老婆，对不起！我......”

“老公，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好啊！”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两人十指相扣得更紧，交缠的手指，紧贴的掌心，顾明的心脏在狂跳不止。

两人不再唇枪舌战，不再夹枪带棍。他不是冷血无情的负心汉，她也不是撒泼谩骂的泼妇。

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甜蜜的二人时光。

两人不是去吃牛肉面，而是去约会。天啦，他们有多久没有约会，没有享受二人独处时光。

自打果果出生，他们去哪里，都会带着小跟屁虫。

抵达老李牛肉面，老板一眼认出了他俩。

老李老了，老得两鬓斑白，不过脸盘子依旧红润，常年在锅旁边被热气蒸出了粉红色。

“好久不见啊，年轻人！

还是老样子？你吃牛肉面，她吃牛肉刀削面！”

两人会心一笑，在这个城市还有人记得他们的喜好，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顾明笑了笑：“大叔，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没变！”

两人落座后，坐等吃面。

“面来喽！这是我今天刚熬得油泼辣子，姑娘，你爱吃辣，你快尝尝！”

“谢谢叔！”王锦鲤笑嘻嘻地说道。

顾明脸上的笑容愣住了0.01秒，这几年他都没有看见她这样开心的笑过。

她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却依旧美丽动人。

他心想，这些年是他亲手把那个天真的‘小女孩’给弄丢了。

他将她变成了一个独当一面、吃苦耐劳，家里家外事事自己扛的女强人。

“不客气！只要你们喜欢吃，常来吃，大叔就高兴！人老了，越来越念旧了！

当初你们隔一天就会来我这儿吃面，这一转眼大概已经有三年没来吃面了吧！

对了，这丫头去年好像来过一次，当时哭哭啼啼的，我老伴儿还安慰了她几句！”

王锦鲤低着头，脸红了。

顾明脑袋一阵轰鸣，心口一紧，低声问道：“你去年怎么一个人偷偷来了，还哭哭啼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段日子你股票每天跌停，我让你割肉或者减仓，你当时根本听不进去，还......臭骂了我一顿。

我气得出门散散心，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家店。”

顾明想起那段日子他买的那只股票惨不忍睹，连续一周都在跌停。

为了搏一把，他在低点抄底加仓，想着做一个T。当天买进，当天卖出，赚点差价。

没想到加仓后，大盘刚开市十分钟不到，他就被套牢了。

那天账面上亏损了上万块钱，回家后，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偏偏她却撞到了枪口上，一对原本十分漂亮的杏眸，横眉冷对瞪着他，让他将股票赶紧减仓。

他气急之下将股市大跌的怨气通通撒气在她身上。

顾明看着面前这碗香气扑鼻的牛肉面，顿时觉得它不香了。

“老公，都过去了！以后别再欺负我就行了！”王锦鲤笑了笑。

“老婆，以后换你欺负我、蹂躏我、折磨我，我都心服口服。”

她“噗嗤”一笑：“夫妻之间，本就应该相濡以沫，哪能欺负对方。”

这话一出，顾明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将自己碗里的牛肉片全部夹到了她的面碗里，就像两人当年一样。

老板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小年轻啊，你们感情真不错！

姑娘，你好有福气，嫁给了爱情。

如果一个男人啊，把面碗里面的牛肉全部给那个女人。姑娘，恭喜你，他是你这辈子的倚靠。”

王锦鲤莞尔一笑，顾明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老李，你多大人了，别酸了！让小年轻听了笑话！”

两人朝屋里望去，老李的妻子正在擀面，脸上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

王锦鲤心里一阵动容，老两口一辈子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工作，老了依旧互相逗趣儿。

大妈才是那个嫁给爱情的人！

“我老婆年轻的时候赛西施，长得可漂亮了，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以前儿女在身边，我们起早贪黑赚钱供他们读书。

现在儿女都事业有成了，我说把这店关了吧，她倒是不乐意了。说就爱看着客人大碗吃面，大口喝汤。

有段日子我们歇了一个星期，我老婆子夜里做梦还在用手擀面，乐得我笑了一个多月。”

王锦鲤看着大叔大妈花白的头发，脸上却洋溢着爱情的模样，羡慕不已。

“老公，我不羡慕小年轻满嘴爱情，山盟海誓，我羡慕老来依旧恩爱的夫妻。

大叔大妈的爱情真令人羡慕！”

顾明望着她的眼神，像极了当初那个满眼睛都是爱情的小女生。

他暗暗发誓要将那个‘小女生’找回来，再也不弄丢了她。

“锦鲤，我们一定会狠狠幸福！”

顾明这话一出，王锦鲤“噗嗤”一笑：“老公，你这话有点非主流，好土！”

“锦鲤，现在这叫土味情话！我给你表演几个！

这是我的手背，这是我的脚背，你是我的宝贝。

猜猜我的心在哪边？左边错了，在你那边。

三十晚上的鞭炮再响，都没有我想你那么响......”

王锦鲤被逗得笑嘻嘻的，可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你怎么了？”顾明小声问。

“老公，我......”

“出什么事了？和老公说说！”

“我妈向我借钱！”王锦鲤低着头，筷子在面碗里胡乱地搅着，眼底噙着欲掉不掉的眼泪。

“那就借呀！”

王锦鲤一对水眸突然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我妈要借三四十万！”

这话一出，顾明沉默了半天。

王锦鲤心口越来越沉，她知道这笔钱数额太大，多半他是不会同意的。

没想到顾明竟然语出惊人：“锦鲤，现在公司正值上升期，你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刚才盘算了一下，我股票里面的钱差不多够借给丈母娘！”

王锦鲤愣住了，“你也不问问我，她为什么借钱！”

顾明笑了笑，“她要这么多钱肯定不是为自己，多半是为你弟！

我知道你心里那口气挤压了很多年，我也不是圣母心。

我只是觉得，这笔钱你不借比借更难受！与其这样，还不如借！”

回家路上，顾明将车开得很慢很慢。

他舍不得这么快到家，想和她就这么静静地待着，哪怕什么也不做。

这种感觉好像一下子回到当年，他骑着那辆小破电动车，载着她满城转悠。

王锦鲤默默地看着窗外，眼眶已经渐渐湿润。

她开始默默流泪，小声哭泣，最后猛地扑进顾明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顾明，从小到大，我妈和我爸没有为我做过一件事情，他们处处想着王璟俞。”

“锦鲤，别想过去的事情了，刚下还说了，人要往前看。你如果一直想着过去的不开心，岂不是等于不开心了两次？你现在有我，有孩子，咱们不想过去的不快乐，好不好？”

“你记得冯小刚导演的那部电影《唐山大地震》吗？”

“记得！”

“徐帆在里面演一位母亲，唐山大地震后，她儿子和女儿都被困在里面。施救队伍说，两个孩子只能救一个，徐帆选择救儿子！

没想到她女儿奇迹生还，被解放军收养了，但是心中从此有了很深的阴影。如果我妈面临同样的情况，你猜她会选择救谁？”

顾明满眼心疼，“别瞎想了，这事情不是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