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普通高中生的日常）

莫名其妙得到了蝴蝶结的夸奖，楚盈内心毫无波澜。

对她来说，被夸奖是家常便饭。

无论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话，还是真情实感的热烈表白，楚盈都能轻松接住。

用她一贯的作风，微微笑着就能把人推到千里之外：

“谢谢。”

粉红色蝴蝶结微微颤了颤，它的主人耸耸肩，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般，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居然会道谢吗……不，我的意思是，你出乎意料地有礼貌。”

其实蝴蝶结最擅长的不是数学而是素描吧。

越描越黑的那种素描。

楚盈能猜到对方为什么是这副反应，无非就是看过铺天盖地的通稿嘛。

像是：

《天才少女个性高冷爱耍大牌，谁给她的勇气》

《惊！楚盈每天摆着臭脸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按照国际惯例，这种标题党点进去后就是含糊其辞的一通胡言乱语，看过的人除了标题外什么都不记得。

有人捧她就有人黑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连人民币都做不到人见人爱。

而且在发生过赛场失利的事情后，黑她的人肯定更多了吧。

竞技这种东西，菜就是原罪。

被原罪笼罩着的楚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接下来的两节英语课，事实上，她觉得自己不听英语课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毕竟是从小就朝着国际赛事努力的人，楚盈把国际通用语当成自己的第二语言，每天早上起来必须先读一篇新闻，在脑海中自动翻译成英文后才能出门活动。

就连今早也没落下。

其他人是怎么做的楚盈不清楚，但对她来说，国际赛事是起点，她不可能在众多国内外媒体前露怯。

通俗点来讲，她十分爱面子。

如今世锦赛决赛圈失利，楚盈自觉面子碎了一地，没有颜面再回到训练基地内。

回去了该说什么？

“嗨你们好，我是楚盈，就是全球赛事转播里那个自由滑全失败跳跃的楚盈。我知道你们认识我，只是现在身份不同了，对吧。”

毕竟这可是全失败，虽然只是自由滑的全失败。

花滑比赛由短节目和自由滑两部分组成，短节目取得了完美成绩的楚盈在看到薇拉的短节目和自由滑后，第二天就拿下了自由滑的跳跃全失败。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技术达成了断崖式的下跌。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比又一次拿到了大满贯的薇拉厉害。

毕竟对方的竞技生涯一直顺风顺水，还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

苦涩又辛辣，像烈酒入喉，却少了回甘。

像世锦赛这种国际赛事结束后，都会有个宴会，类似庆功宴之类的，各国运动员聚集在一起喝酒聊天。

在那样的场合里，赵丽蓉甚至会对楚盈偷偷喝酒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我也没多喝就是了。

楚盈趴在桌子上，半张脸埋进臂弯里，怔怔地望着前方发呆。

下课铃刚刚响过，但教室内已经没几个人了，楚盈又见识到了她所不了解的校园生活。

比如中午下课一分钟内就能清空的教室。

吃饭的时候一定要跑着去吗……

视线虚虚地搭在半空中，却突然又聚焦起来，眼前的手骨肉分明，腕上戴着黑色的运动手表，交接处黑白分明。

少年的拖着尾音、半死不活的，听起来没比楚盈好到哪去。

“就知道你没去吃饭，去我家吃吧。”

楚盈拒绝的话语消失在林越阳走出教室门的背影中，她坐在椅子上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饭菜很丰盛，是标准的四菜一汤。

糖醋里脊、小炒肉、酸辣土豆丝、醋溜白菜、冬瓜丸子汤。

犹豫着吃了两筷子土豆丝的楚盈有些惆怅，她不应该吃太多的。

运动员的饮食都有严格的要求，每道菜都要由专业的健康管理师来配菜，更何况楚盈还需要控制体脂率。

虽说她目前对是否要继续滑冰处于纠结的状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林越阳的妈妈是一个胖胖的和善女人，她不住地往楚盈碗里夹着菜，嘴里念叨着的是过年时常听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之类的金句。

受不住这样的猛烈攻势，楚盈慢吞吞地吃完了半碗肉，碗内转眼又堆满了新的菜。

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她求助的目光飘向林越阳。

一旁低头扒饭的林越阳似乎意识不到楚盈此时的困境，眼前的那碗饭似乎成为了他的挚爱，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对待别人天然的善意，楚盈总是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

于是不懂拒绝的楚盈坐在沙发上，用自己熟悉的挺拔坐姿，撑得胃痛。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楚妈端着两盘水果走进客厅，冲林越阳妈妈笑得温柔：

“给孩子们送点水果。”

耳边是两个妈妈逗笑似的互相埋怨声，楚盈坐在沙发上和林越阳面面相觑。

或许是楚盈一个人的尴尬，毕竟林越阳看起来十分惬意，他甚至伸了个懒腰朝卧室走去。

说出的话也自然随意，令人羡慕：

“我去睡一会，你们继续聊。”

两位妈妈的目光从少年的背影上移开，又齐齐落在沙发上坐立难安的少女身上。

楚妈为自己的女儿安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小盈也去睡会儿午觉吧。”

楚盈乐意至极。

轻轻合上客厅门回家的时候，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了林越阳妈妈的问话。

不是关于花滑的任何问题，而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她问：

“小盈的性格怎么变化这么大，我记得……”

楚盈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回来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敏感脆弱，想哭的念头比过去六年都要多。

似乎突然就从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超级英雄，变成了需要被人宠爱的公主。

午觉计划还是泡汤了，楚盈回家时正巧碰上在客厅看电视的爸爸。

或许不是碰巧。

即使昨夜刚通宵熬夜加了班，男人的背依旧挺直，电视上静音播放着午间新闻。

屋内两人轻声交谈。

关于梦想，关于现实，关于少女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