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食其果

深秋的东北，天空湛蓝，白云层叠。

网络工人正在村口安装监控，被好几个村民给围住了。

孙大嘴蹲在墙根下，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热闹，时不时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很显然，这几个村民都是孙大嘴蛊惑的，目的就是让吴振兴一步一个坎，给未来的连襟沈长河扫平障碍。

孙大嘴一直都在追求赵老蔫的二姑娘赵玉玲，总去赵玉玲所在乡卫生院送花送礼物。起初孙大嘴一直管沈长河叫“大姐夫”，但是被沈长河拒绝了，让他在没有结婚之前称自己“沈哥”。为了能让孙大嘴听话，更好地利用他，沈长河承诺给孙大嘴向小姨子赵玉玲说说好话。

其实，无论是沈长河，还是赵老蔫，打心底就认为孙大嘴是一条狗而已。更何况孙大嘴无权无势，就是一个二流子，他们怎么可能把赵玉玲往火坑里推。

吴振兴一脸无奈，扫视着阻拦安装监控的村民，“诸位，如果能说出来为啥，这个监控我可以不安。”

那几个村民面面相觑，旋即陆续开口。

“你这监控正好对着我们家窗户，那不相当于给我们家直播呢吗？我们家还有隐私吗？”

“说得对。还有，这监控距离我家最近，我听说这东西有辐射，能让人得癌症！癌症啊！”

“吴书记，你这不是想害死我们吗！别的地方我不管，我们反正是不同意安！坚决不同意！”

安装监控的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

除了村口没有安装外，在其他各地方都安装了，尤其是扶贫书屋，虽然还不清楚书屋以后还能不能重新对外开放。

吴振兴返回村委会，路过旺客超市，进去买了一包香烟。

恰逢中午，超市内的棋牌室的牌局都散了。

张慧娟询问起村口监控怎么解决，吴振兴倒是很淡然，称安装监控是小事，伤了人心才是大事。

“吴书记在啊。”这时，旺客超市对面种子店老板周国喜走了进来，和吴振兴打了个招呼，然后对柜台里的张慧娟道，“慧娟儿，来瓶酱油。”

周国喜从货架上拿了一瓶酱油，然后扫码付钱，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却又返了回来。

张慧娟打量着周国喜，“周大哥，忘买啥了？”

“没忘。”周国喜朝周慧娟一笑，旋即目向吴振兴，“吴书记，我想和你说点事儿。”

吴振兴眉头微蹙，“周大哥，啥事儿啊？”

周国喜环视四周，压低声音，“吴书记，你不是一直怀疑是有人栽赃扶贫书屋吗？”

“是啊。”吴振兴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你那有证据？”

“证据不敢说，倒是可以算作线索。”周国喜道。

吴振兴和张慧娟都是一愣，旋即面露喜色。

“啥线索啊？”张慧娟兴奋地问。

周国喜道，“上个月我在种子店安装了监控，昨晚上清理监控数据的时候，有了重大发现。警察清查书屋那天，张慧娟暂时离开后，孙大嘴拎着一个布包去过书屋。我怀疑，那布包里装的就是那些违禁刊物。”

吴振兴和张慧娟急忙跟随周国喜去了种子店，将那天的监控调出来一看，果然看见孙大嘴趁没人的时候，拎着一个布包进入了书屋。两分钟后，又神色慌张地离开了，布包也变空了。

周国喜紧张地说，“千万可别说是主动让你们看的，要不然孙大嘴这活爹能作死我。”

张慧娟点点头，目向吴振兴，“报警吧。”

吴振兴沉默片刻，“再说吧。”

“啥叫再说？你是不打算报警？”张慧娟问。

吴振兴叹道，“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年轻呢。”

张慧娟气道，“你给他机会，谁给书屋机会？警方查不到真凶，书屋就可能永远无法再开放。”

“关键是，如果因为这事儿进去了，孙大嘴的老娘咋办？”吴振兴神情有些纠结。张慧娟刚要再说点什么，被吴振兴给拦下了，“就这样吧，谁也别报警，书屋的事儿，我再想办法。”

一个月后，村路拓宽工程基本完工了，东北也已经开始上冻。

村民们看着宽敞的村道，都十分的高兴。他们忽然觉得，吴振兴真的为富强村办了点实事儿。看得见，摸得着，能感受得到。

在这一个月期间，吴振兴多次去乡里参加扶贫会议，也提出了自己关于“精神扶贫为先导”的扶贫理念，得到了乡里领导，以及其他村屯干部的赞许。最终，在吴振兴的倡议下，西河乡成立了一支文艺宣传队。

文艺宣传队从西河乡抽调各类文艺爱好者，吴振兴甚至参与小品剧本的编写。文艺宣传队流动式地深入各个村屯进行文化扶贫演出。演出的项目有二人转、歌曲、三句半、小品和魔术等，甚至还可以根据每个村屯的实际情况定制节目。

这种深入文艺演出，相比于之前的“送戏下乡”，在内容上变得更加丰富了。不仅丰富了村民的文化生活，也提高了文化素质，甚至改变了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最重要的是，通过演出传递了党和政府的声音，把好的扶贫政策和方针，用一种喜闻乐见的方式传递给了老百姓。

但是，每逢文艺宣传队来富强村演出，孙大嘴带着几个二流子，经常暗中骚扰扶贫演出。文艺宣传队想要报警，但是还没有证据。张慧娟得知后，便将孙大嘴栽赃书屋的证据，打电话告知了乡派出所韩成功那里。

韩成功带人去抓孙大嘴的时候，孙大嘴正在富强村棋牌室打麻将。韩成功进入棋牌室的瞬间，所有打牌的都静下来了，以为是派出所来抓赌的。

“孙大嘴，赢几块钱了？”韩成功笑着拍了拍孙大嘴的肩膀。

孙大嘴面露惧色，嘿嘿一笑，“韩所，我们就是纯娱乐，一把两毛钱的，没赌博。”

“哦，这一局打完了吗？”韩成功问。

孙大嘴点点头，“打，打完了。”

“好，那跟我走吧。”韩成功指了指外面的警车。

孙大嘴一愣“啊？韩所，我又犯啥错误了？自从夏天偷狗后，就再也没干过违法的事儿啊。”

“干没干过，你心里清楚。走吧，咱们所里说。”韩成功转身离开。

孙大嘴一脸无辜，但心里慌张不已，“韩所，有啥事儿再说呗，去所里干啥呀。”

韩成功没有说话，站在门外抽烟，两个辅警注视着孙大嘴。

孙大嘴纠结片刻，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正好赶上吴振兴来超市买东西。

吴振兴看看孙大嘴，又看了看韩成功，“韩所长，这是咋了？”

韩成功看向孙大嘴，“扶贫书屋的案子，有眉目了。”

辅警将孙大嘴押上警车，韩成功随后也上了车。

孙大嘴上车的瞬间，看了眼吴振兴，目光中充满了怨恨。

吴振兴转身进入超市，一侧的棋牌室再次响起麻将声。

借着麻将声的遮掩，吴振兴询问张慧娟，“韩成功把孙大嘴带走了，好像是查出了他栽赃书屋的事儿。你没报警吧？”

“呃……那个……”张慧娟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你不是不让我报警吗？”

吴振兴眉头微蹙，“奇怪，那是谁报的警呢？”

张慧娟一边刷着剧，一边说道，“这还不简单，警察自己查出来的呗。”

孙大嘴往扶贫书屋掺杂违禁书刊，因为证据确凿，被行政拘留拘留十五日。

扶贫书屋查获违禁书刊的案子，终于真相大白了，书屋得以重新对外开放，并对书屋借阅严格管理。

同时，老蔫得知孙大嘴被拘留后，担心对方会把自己和沈长河供出来，于是便急忙找到了女婿沈长河。

“长河，孙大嘴这小子不会把咱爷俩供出来吧？”赵老蔫抽着烟锅子，一脸忧色。

沈长河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孙大嘴不是一直想和玲儿好吗？他如果还想和玲儿在一块，那就不可能把姐夫和老丈人拽进去。”

赵老蔫微微点头，仔细一琢磨，觉得沈长河的有道理，这才放下心来。

“爸，您就放心吧。”沈长河给赵老蔫续茶，“对了爸，吴振兴最近有什么新动向？”

赵老蔫喝了口水，“昨天开了一天的会，乡里的郭书记也在。吴振兴要准备利用猫冬的空档，组建一个脱贫考察团。”

“脱贫考察团？”沈长河眉头微蹙，“吴振兴要去哪儿考察？”

“他说上海周边，江南一带的贫困村，很多都脱贫致富了。他的意思是，组建一个考察团，去那边学习学习。乡委书记郭学文批准了，还给吴振兴好一顿夸。”赵老蔫说道。

沈长河眉头微蹙，“看来，吴振兴这是要搞大动作啊！他要是带着考察团南下，把学习了南方的扶贫经验，回来大干一场，那可就算在富强村生根了。”

赵老蔫长呼一口气，“是啊。生了根，想拔掉可就难了。”

沈长河目光阴鸷，突然说道，“爸，可以这样。咱们可以造个谣，让老百姓认为吴振兴南下，是带着村干部游山玩水，是去腐败的。老百姓最恨腐败了，吴振兴肯定去不成！”

赵老蔫摇了摇头，“不行，这招不好使。考察费是吴振兴个人掏腰包，不动村里账目一分钱。”

“啊？呵呵，吴振兴还真有钱啊。”沈长河这下犯了难。

吴振兴闷头抽着烟，突然抬起头，看向沈长河，“既然吴振兴要去考察，那就让他去嘛，咱不拦着。不但不拦着，而且还要支持，号召全体村民支持，谁让他吴振兴有钱呢！”

沈长河一愣，“爸，我有点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