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膝长谈

接连几天，艾力都有意无意地让马辉展示自己。他甚至吩咐阿卜杜拉和苏晓龙将活都分担一部分给马辉。

经过那天午高峰的事情后，后厨众人看待马辉早已不是之前看小白的心态了，大家或多或少都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深藏不露的感觉，都想着再多见识马辉还有什么看家本领没有展示出来。

马辉倒也没有刻意隐瞒，只要是需要他做的工作，他都会使出自己的真功夫。而有时马辉也会故意炫技，用自己那灵敏的嗅觉指出锅里的菜存在着什么不足，需要怎么做。众人在品尝了按照他提出的建议改进的菜品后，惊讶地发现结果与他所说一致。

总之，这几天后厨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马辉一人身上。

几日后的一个午休，经过多天观察的艾力对马辉这个年轻人心里算是有了底。他可以肯定，马辉还有一些手艺没有展示出来。艾力甚至有个隐隐的推断，马辉的厨艺可能在他之上。这样的人才，正是乌市饭店急需的，务必要把他留下来！

当下，艾力找来了杨童，让他将马辉的职位由砧板工提升至二灶的职位。

乌市饭店虽然对外称是集体饭店，本质上还保留着国营饭店的性质，依旧受商业局管理，人事变动方面的事情仍然需要上报给商业局，由商业局审核后下发升职文件。而从砧板工升到灶头虽然没有了国营饭店时期的那种编制，但工资会相应地增加，年底分红也可以多分一些，各方面待遇同样也会提升。

杨童领命后，立即去准备上报给商业局的手续。这边的艾力则打算喊来马辉，和他好好交流一番，也算是对马辉进行最后一次摸底……

正准备午休的马辉听人说艾力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心里多少明白了个大概。在前往艾力办公室的路上，他便开始考虑该说些什么，什么又是不该说的。

艾力的办公室就在一楼大厅的侧边，从后厨出来只需要穿过大厅就能到达。马辉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待听到里面的回应后推门走了进去。艾力端坐在办公桌后，往茶壶里倾倒已经泡好的茶水，办公桌前也已经放好了另一把椅子，显然是已经做好了长谈的准备。

“你坐嘛。本来想挑个晚上的时间，又担心你晚上有别的安排。”艾力示意马辉坐下，同时伸出了手。

马辉伸出手同艾力握了握后，方才落座。

“艾总，我其实晚上没有什么安排……我现在住在员工宿舍，回去就早早休息了。”

“也是也是，不过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嘛晚上不出去玩玩逛逛有些不合理。”艾力连连点头道，想了想，又说，“这几天可累坏你了，饭店刚开业，很多东西都在刚刚接轨，后面就好了。”

“我其实挺好的，艾总。”马辉挠了挠头。

拉了会家常后，艾力见差不多了，赶紧切入了正题：“这次把你叫来嘛，也没别的事情，就为了聊一聊，最近你表现挺好的噻，特别是厨艺上，你的进步斐然呐，你是不是偷偷练习了？还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如果说有高人指点的话，确实有。也就是我爷爷，他以前是厨师，以前教过我一些。”马辉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知道“自己”有位早已过世的名厨爷爷。此时，他只能把自己的爷爷拿出来抵挡一下了。当然这个说法存在着一些缺陷，不能回答他为什么短短一个月内就能从一个刀都拿不稳的小白提升到不管是刀功还是厨艺都堪比专业厨师的水准。

对于马辉以“爷爷教过自己”的这个回答，艾力自然有些不信的。好在是，艾力没有在此方面过多追问：“那挺好，我看过你的履历，你的爷爷很厉害呀，百香园饭店的马一刀，我当年还吃过你爷爷做的菜，那个味道，真的香。唉，可惜了……对了，你家里人现在也在乌市么?”

“不在呢，现在他们在工团，农七师的团场里，没有跟我一起回来。”

“农七师？那也挺近的，你这一个人住着，也挺好嘛。”艾力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后，又道，“现在你也知道后厨局面有些混乱，主要是原来的二灶头陈豫鲁师傅辞职走了，后厨缺少另一个主心骨，加上我最近应酬也比较多，很难顾上饭店。”

“确实，不过我们不是有阿卜杜拉大哥嘛，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马辉故意说道。

“阿卜杜拉嘛，还年轻，厨艺上手艺上还是有些欠缺的，有些菜他做得很一般，比如之前中午那道羊蹄子，他就没处理好。”艾力微微摇了摇头，“我说小马，你对后厨管理有没有什么经验，就是做灶头的工作，有没有什么看法？”艾力本想直接告诉马辉自己对他的工作安排，但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

“灶头的工作，我爷爷告诉过我，大的饭店后厨有一套完整的规章和流程，后厨各员工各司其职。一般一道菜下单之后，灶头需要让负责这道菜的砧板处理好食材，改刀，如果是需要先蒸的交由上什蒸好后，再转交给灶头烹制。如果是菜比较多的情况，后厨仍然需要这个流程，二砧三砧，上什，三灶，四灶都要忙起来，不能出现差错，后厨链只要一环出问题，满盘皆输！”

“而灶头也要负责前几天就是因为陈师傅辞职，艾总您不在，所有的烹制都交给阿卜杜拉师傅，这才导致出现问题了。但也可以这么说，阿卜杜拉师傅没有调配好后厨的人力资源。他完全可以将焯水，蒸煮的工作交给负责蒸菜的玉苏普或者是麦迪娜，包括水台师傅刘若望，他也是拥有一定的厨艺水平的。阿卜杜拉师傅全揽了所有工作，一个人忙不过来。”马辉说得比较浅，但句句都在点上，这让艾力很满意。

艾力于是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是你的话嘛，你觉得你有能力调控好后厨的资源么？”

马辉想了想，点点头道：“我不是很确定，但我保证会尽我所能，让后厨链运转起来。”

“那就好。”艾力微微颔首，顺势坐正了身子，以一种下令的口吻说道：“根据我对你这几天的观察以及你的表现，我们决定将你的职位从砧板工升到原来陈豫鲁所处的二灶头职位，相关手续已经在办理中了，商业局的正式任职文件过几天也会下来，待遇也会相应提升，这个你不用担心。马辉，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将这家饭店做得更好么？”

“我愿意。”马辉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早已猜测到艾力找他来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很大可能会让他升职。只是没想到，艾力竟然直接就将他调至二灶这样的位置上。要知道，在这个时期，这样的饭店里，灶头特别是一灶二灶这样的职位，就如同后世的行政总厨，已经算是踏入管理层的职位了。

这是意外的惊喜，马辉的内心早已激动不已，这次他是赌对了，一家大型集体饭店的管理层，在这个时代的餐饮行业里还是很好说话的。

“好好干，我是十分相信你的。”艾力恰当地从柜子里摸出了一包烟，取出了一支分给了马辉。

马辉原本不抽烟，但穿越过来融合了这具身体后，也保留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烟瘾。艾力递过来的这一支烟也算是他来这里后抽的第一支烟。但是，马辉忽略了自己那灵敏的鼻子。刚吸入一口，他就被呛得不行。

“怎么？不会抽烟么，哈哈，后厨没有不抽烟的，我记得你爷爷也是个老烟枪了。”艾力哈哈笑道。

“咳咳……我爷爷确实烟不离手……我不太行。”马辉被呛得着不住，连忙灌了一口茶水，这才缓了过来。

因为时间还早，艾力本想继续找话题同马辉聊聊，突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袋文件夹，是杨童从商业局取来的，里面除了有乌市饭店的经营手续，营业执照外，还有那两份行业报告的复印件。

艾力眼前一亮，取过文件夹从里面翻出了那两份行业报告，递给了马辉：“这个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法嘛告诉我？”

马辉伸手接过，只一瞥封面上几个大字，心里忍不住一咯噔。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那翻看起了报告。

这份报告上面画着条条框框，还写有一些批注，显然有人仔细阅读过。而从那些批注的用语上，马辉确定不是艾力，应该是个级别更高的，说不定就是商业局的那位李成敏主任。

“这两份报告你有什么看法吗？商业局的李成敏主任很喜欢，所以拿过来要我也多读读多看看。”艾力看见马辉有些反常，试探性的说道。

“我倒没有什么过多的看法，里面写的大致也符合当下疆省餐饮业的现状。比如这里，大中国营饭店的困境来源于老旧的经营体制与模式，小型国营饭店服务态度不比个体饭店都是现在存在的问题。还有这里……”马辉挑了几点简单评价了一下。

艾力听得津津有味，他还没有来得及看，但从马辉的讲述中，他大概理解了一些，不过，许多名词他都还没有完全理解透。但是艾力此前已经听说了杨童送文件的插曲，那些文件并不是杨童自己送过去的，而是他让马辉送去的。艾力不是傻子，这之中发生了什么微妙的事情，他一想便能猜到。

“你嘛分析得很好，不过，如果我告诉你，这两份报告是我们饭店的人写的，夹在手续里偷偷送到商业局那边的，你会怎么想呢？”

“那这样的话，我们饭店还是有很多隐藏的人才……”马辉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想起艾力特意提到了偷偷两个字。

“这两份报告是你写的吧？”艾力笑脸盈盈道，“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交去商业局呢？是怕我不会看嘛？”

“不是不是，我只是……”马辉知道自己隐瞒不住了，所以也没打算解释，“好吧，这两份报告是我写的，也是我在送文件的途中，偷偷夹在文件里的。”

幸而艾力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后，也不在意马辉这样做的动机了。和马辉的这一次交流已经让他频频惊讶了，现在又意外地挖掘出了马辉另外的能力，这已经是艾力万万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