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五）

在夏日的清晨，看着阳光明媚，听着鸟声啾啾，骑着自行车从长提绿柳中穿过，任湖上清风自来，柳梢拂过脸颊。

志武骑着自行车，从鹅卵石铺成的古道中骑过时，虽然昨晚熬夜的黑眼圈还没消去，但心情就像这六月湖上的风，舒畅，凉爽，自在。

画一般美好的风景，诗一般美好的辰光。

在城门的拐角，王秋伟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喊了一声：“志武，等等我！”

志武回过头，就看见王秋伟乌青的眼圈，显然，前几天在安继明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到他。也是，他还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少年健忘的时候。

志武问他：“大奋没跟你一起走么？”

王秋伟切了一声，“那小子现在是真生气了，要和我们绝交。反正他爹出了那么档子事，咱们三的关系再也回不去当初呢，你想开点，不还有我么？那一家的习性你是知道的，咱们和他这朋友交不长的，迟早出事！”

志武哦了一声，心里却并不能认同他的意见。但王秋伟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受到一丁点这事的影响。

他们两骑车上学去，王秋伟一路上叽叽喳喳，骑过石桥时，像是吃了春药兴奋的声音：“看那个小妞，快、快、快跟上去！”

志武一抬头，见是个穿着短裙，露着白腿，踩着时髦的粉色女式单车，扎着羊角辫，一身淑女装扮的女孩，女孩年纪从背后看不过十八，在这样落后的县城里，敢这么穿衣服的女孩绝对不多见。

从旁边经过时，志武回头不由多看了一眼。

靠！

一张极清丽难言捎带稚气的脸，一双极黑白分明的眸子，嵌在秀挺的鼻尖上面。在这一瞬间，志武和王秋伟似乎都有点呆，就是这个眼神，触动他们心底深处最深的一根弦。

在过去的十多年，女人在志武的世界观中，不外乎一件普通的东西，就像他看的书，踢的足球，跟王秋伟的游戏，流行歌曲完全没什么区别。

但在今天，这个字眼突然间赋予了他们重新一种定义：是的，女人这个词，当你真正能理解她的时候，她能左右你的心情，能左右你的梦想，以志武十五岁的人生经验。

都能遥想出长大后的她一定是妖媚众生，让男人如痴如狂。像倚天屠龙记中的紫衫龙王一样。他甚至能想出千万大军跪在一个绝美女子脚下的画面。

短暂的失神之后，先是王秋伟不要脸的声音：“嗨，美女！”女孩用好看到极致的眼睛瞪他一眼，吐出两个字：“色狼！”

志武也不知道是哪个筋搭错呢，也不甘人后，凑上去叫了声：“美女！”

这回女孩连看都不看他，吃瘪的志武尴尬的跟王秋伟比了比手势，意思让王秋伟上，虽然王秋伟心里在打鼓，可这时候真不能在好友面前丢了威风，

王秋伟自信的甩了甩额前的长发，骑上去，向着她微笑：“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瞪了王秋伟一眼，骂出一声：“死变态！”

这三个字此后在王秋伟的人生中被无数人骂过，可王秋伟知道，他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时的心情，跟高中发榜时，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时的心情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王秋伟厚着脸皮喊了一句：“妹子，一起走呗！正好结个伴！”见他们已经搭上了话，志武只能尴尬的落在后面。沿河的路面并不宽，只能并排两骑，王秋伟既然占了先，他就不能再厚着脸皮上去，何况他的脸皮一向也不怎么厚，刚才冒着被骂的风险说了句调皮话，此时他的脸已经臊的通红。

偏偏王秋伟不依不饶的在逗她说话，“同学，你在哪里上学啊，我们是西关中学的，你是不也在里面读书呢？”

女孩撅起了嘴，依然不说话。只闷着头往前骑。王秋伟一眼瞥见她放在前面车筐里的书包。就明白了这女孩一定和他在一个学校。

“你叫什么名字啊？”王秋伟像个碎嘴的婆婆。看着绷着脸皮的女孩，想逗她笑一笑，也想在志武面前夸耀一下。

女孩绷着的脸忽然松了，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微笑，就像是三月的春花第一次绽放，抿着嘴轻声笑：“想知道我的名字么？”

王秋伟赶忙回了一句：“想！”他大喜若狂，又生怕她声音小，骑车靠近了几步。

女孩温柔可人的微笑：“看在你长的帅的份上，就告诉你吧！”

这一笑笑的王秋伟骨头都酥了，膝盖一软，差点有种跪在地上的感觉，心里那个得意劲，就像飘在云朵里一样。他得意的在身后给志武比出一个鄙视的中指。

女孩微笑：“靠近点，王秋伟不想让其他人听见。”王秋伟似乎看见她好看的嘴角抿起一丝好看的微笑，眼角闪过一丝捉弄人的笑容。

‘再近点！’

王秋伟屁颠屁颠骑过去，几乎快贴在她脸上，从她嘴里吐出的气息芬芳如三月的桃花香，王秋伟心神忽然有点迷醉。女孩突然间抬起一脚，将王秋伟连人带车都踢进了护城河里。

志武在身后乐的哈哈大笑。

发臭的河水侵满王秋伟头顶时，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喝了几口臭河水，头顶刚冒出水面时，只听见一阵银铃般得意的笑声远去。

王秋伟忿怒的心情瞬间就被这笑声稀释的烟消云散。

这么美的女孩，怎么恨都恨不起来，这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女子呢，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他站在河边，支着下巴想出了神。

志武站在路边，看着河里王秋伟头上的树叶，脸上的淤泥混合的挫样，笑的前仰后合。

笑了好一会，志武才帮着他把自行车捞出来，两人推着车，在学校前面的自来水管前，王秋伟脱下衣服裤子，也不顾同学们耻笑的声音，自顾自将臭味洗干净。然后压着上课铃响的声音，湿淋淋的走近教室。

志武坐在倒数第三排，王秋伟是倒数第二排，正好在他身后。

王秋伟抿了抿耷拉在额头的长发，不让自己看上去太挫，他一向比较注重自己的形象。教室里看落汤鸡的眼神弄得他无地自容，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单人位上。

作为一个班级的落后分子，这位置得天独厚，谁都不愿意和他来抢，当然，也没人愿意坐王秋伟同桌，仅有的两任女同学都被他气走呢。

王秋伟一边低头整理湿漉漉的衣服，一边和志武商量，“等会下课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哪个班的，我看见她进咱们学校呢，估计是新转来的。唉……”

王秋伟深深的叹了一口长气：“看着长得跟天仙似的，那瓜子脸标准滴，乖乖！漂亮的让哥哥我心疼，怎么行动跟个泼妇似的？”一边听着上课的铃声刺耳的响起。

前排的志武突然用笔轻轻捅了捅王秋伟，示意他看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