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二）

此时儿子的病床被护士推了出来。从身边经过时，床上的学文突然轻声叫了一声：“爸，你来了！”魏新民看着儿子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头只露出两个眼睛，想责备的心思突然变成了怜惜。他努力向孩子挤出点笑容：“好好养伤，没事的，出了什么大事有爸给你扛着！”

魏学文突然很认真的看着他：“这次不是我的错，爸，你信么？这次真不是我的错！”

魏新民轻轻握了握儿子的手，“爸相信你，爸一直相信你不会干坏事，好好养伤。你头疼的厉害么？”

“不疼！真的不疼。”学文侧了侧头，防止突然掉下的眼泪被父亲看见。

但儿子的眼泪做父亲的怎么会看不见。他只能掩住心里的难过，努力的跟儿子笑：“你放宽心住院，我去给你回家拿被子，这里我拜托佛定照看你，你们是朋友，说话方便！”

王佛定说：“这里交给我吧，魏爸，可这事就这么算了吗？学文这一顿打白挨了吗？”

“不会白挨的，你放心，只要不是我儿子的错，他怎么打的我怎么给他还回去！”这时护士在窗前叫：“你是魏学文的家属吗？来这边签字，顺便去前面交钱。”

魏新民安慰了学文两句，跟着护士走了出去。

魏新民回家的时候，正看到自己的小儿子站在自家土院的门口，两只手不安的搓着衣角。魏新民微微笑了笑，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的由衷的安慰。

魏志武破天荒第一次开口问他的父亲：“，爸，我听说哥哥又惹事呢？”

“你从哪里听来的？”他有点好奇。

“村里的伙伴说的，他把人家的孩子推河里呢，安三娃不会游泳，听说差点被淹死。”

“你听哪个伙伴讲的？”

“我同学啊，安三娃大哥安大奋，跟我一班的。”

魏新民哦了一声，他没想到安家父子嘴这么碎，先把恶名给自己儿子安排好了。虽然学文从小顽劣，做的坏事不少，但从来没一件事是伤天害理要人命的事。这一点他从小就在教育。也是儿子虽然顽劣，但会放纵他玩的主要原因。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没有坏心，也自信自己对儿子的教育。

“你哥哥住院了，你要去医院看看他么？顺便帮他抱抱被子。”魏新民转移话题。

没想到魏志武摇了摇头：“我不去了，你去吧。医院的怪味我受不了。”

魏新民微微有点失望：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想其他单亲家庭一样。总是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淡漠、他一直想办法弥补兄弟两，但两兄弟似乎都是这态度，做哥哥的好似没弟弟，做弟弟的好似没有这个哥哥。

魏新民叹息着摇了摇头，从家里拿了副新被子，打算去医院抱给自己的儿子，两千年冀城的医疗设施还是很落后，医院的轻症病床都是放在过道里的，所以衣被都得自己从家里带。

在天将麻黑的时候，路过村里大愧树拐角时，魏新民突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女人话声：“他魏家的儿子就是宝贝疙瘩，我安家的儿子就是是瓦块泥石？”

说这话的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安继明的媳妇贵英。魏新民一听就站住了脚，躲在了墙角背后。

只听贵英尖锐难听的声音在说：“他家的大儿子都十八岁了，学校上不成，手艺学不成。要不是有个当官的老爸，早饿死在街上呢，一天天吃饭不干正事，今儿还欺负到我三儿身上。”

一个低低的女人声音说：“或许没欺负你娃呢？”

贵英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怎么没欺负，一个十八岁的大人推一个十一岁的小孩下水，明知道我三儿不会游水，这不是要杀人灭口吗？”

那低低的声音又说：“或许只是小孩间玩闹呢，学文我从小看着长大，调皮是调皮了点，就算心思坏点，但也没那么心狠手辣呀！”

贵英嘿嘿连声冷笑：“魏家的那狗崽就是看我娃不爽，故意陷害他。前些天晚上九点多来偷我家的苹果。被娃他爸当场抓住。我骂他小贼，说话声是难听了点，明明苹果还是绿的，又酸又苦，跟没吃过似的饿死鬼一样，还摘了一大书包，你说我气不气，我男人看不过，又心疼苹果，顺手打了他两下，结果这崽子就把仇记下呢，憋着心使坏呢。”

“要不是我男人今天正好去河边放水，说不定我三儿就被大水冲走呢。”贵英说的动情，仿佛那个要害自己儿子的元凶赫然就在眼前。

“可是我听说你家男人把学文差点打死，都叫不醒呢，还是我儿佛定送去医院的。你说万一要出点事，你男人去坐牢，你一个人守着家，三个儿子咋养活？”

魏新民终于听出了这是佛定他妈的声音，他此时想走，又怕被两人说一个大男人偷听墙角，只能呆呆在墙角站着，耳边依然不时传来两人的对话。

“打死活该呀，这种孽种不早除掉，说不定以后杀人放火出大事呢。”

佛定她妈没有再回，默默的站着，好像这话说的很重，让她无话可回。

魏新民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他冷冷的扫了贵英一眼，说：“我家的到底推没推你家儿子，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别乱说话，你男人今天将学文打进了医院，等查清楚我会带着警察上门拜访，给我和你两家一个好好的交代！你先别急着瞎鸡儿掰扯，乱按罪名。”

贵英一个女人见魏新民气势盛，又义正辞严，自己没男人在跟前，有点气怯，可心里又怕魏新民看出她自己心里的害怕，又挺起胸膛，退了两步说：“吓唬谁呢，凡事都有个道理要讲，你做个文书了不起呀，头上还有个村长呢，这村又不是你说了算！”

魏新民哼了一声，不再和这恶婆娘交话。他去医院给学文盖了被子，见他虽然头包纱巾，和佛定说话时却中气十足，精神旺盛，便安慰了几句，打算出来去夜市给他两提点夜宵。

他沿着长街信步而走，在网吧前面时突然心里一动，安家的情况在村里是算比较穷困的，安家是外来户，本村没地，只有一门做豆腐的手艺，但这手艺几乎全村都会，除了农忙时各家各户都在做豆腐，挑了去城里卖。安家三个儿子不按计划生育来，又都是男孩，所以经济一直比较吃紧。

偏生这三个儿子都喜欢玩游戏，路过网吧时魏新民心里一动，打算去找找今天的肇事者安三娃谈谈，万一他正好在网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