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四）

小陈下车刚打完电话不久，就见吕家岘的支书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弱汉子，从山道上骑着自行车下来。一到面包车前，先跟魏新民握了握手，说：“你好，欢迎光临！”又介绍跟边的瘦弱汉子：“这是我们村有名的老汉，吕长顺，他家的地最多，树苗也长得好，不光卖你们村，也卖了隔壁县两个村，陈村长都跟我谈好了，咱们先去村子里喝茶？”

魏新民认识他，以前在镇上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这人叫吕国梁，说话斯文，从来不跟人翻脸，往常进城也来他们村委歇一歇，所以相熟的很，至于叫吕长顺的汉子，还是第一次见，魏新民见介绍他，忙跟他也握了握手，说了句：“你好！你好！长顺大哥，我这么叫不会乱辈分吧！”

吕长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道：“不会，怎么会呢，老汉不过大你十来岁，多活几年而已，当不住长辈，这样叫最好！”

小陈介绍完自己和陈洋，就开门见山说：“直接去地里吧，下午还得去春树岘，跑一趟不容易，等弄完了回村再找你们喝茶！”

吕国梁微微笑：“既然都是大忙人，我也不好意思耽误各位时间，那咱直接下地，你把车靠到路边，现在是农忙的时候，还有县城的大车来拉苗，我怕挡住人家的道。”

小陈直接将面包车开进了附近平摊的一块地里，两人将自行车上了锁，一行五人沿着山湾湾和清隽的溪流而上。转过山梁不多时就看见成片成片的果树，都是一人多高，青青的苹果和梨子吊在树上，吕支书顺手摘了几个给众人尝鲜，一边介绍这几年的成果。

众人猫着腰从果园里走了很久，依然看不到头，陈洋有点累，先坐在了地上，擦着汗喘着气说：“你们先走吧，我实在走不动呢，歇一会。”

魏新民将他拉了起来说，“你是技术员，苗子成色要你把关的，你坐在这里我们两大字不识，也没务过苹果，弄的不好万一回去种不活咋办？”

吕长顺忙赔笑着上来，说：“怎么会呢，都是大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看在吕支书面子上，我也不敢糊弄大家，再说呢，我把烂苗给大家，地和家都在这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是不，其实这苹果苗也很简单，只要回去别让根脱水，那是种一颗活一颗。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魏新民见他多心了，后悔自己顺口说了出来，又觉得没必要给他道歉，这样也算是给长顺提个醒，别让人给糊弄呢。

好在种苗的地就在不远处。陈洋被魏新民搀扶着终于到了地头，这里确实是一片片的不到一米高的小苗。魏新民想拔一颗出来看看，却被吕长顺阻止了，说：“魏支书，这苗不能拔啊，你拔出来就死了，现在还不是起苗的时候，等农忙后麦子下来，那时候用土包着苗，送到城里浇上水，再放点花费和药水，基本就活了，现在拔出来基本活不了。”

魏新民说：“可就这样从面子上能看出个啥？”

吕长顺微笑，看着陈洋：“你问问你们技术员就知道呢，你们是川内人，没种过果树，我理解，他是学过的，应该知道我说的不假。”

魏新民眼神询问了陈洋，陈洋也点了点头：“这个大叔说的对，确实是这样子的，所以我们今天只是来看看苗，并不是要拉走。”

“那这样就完事了？这还不如我一个人来呢？”魏新民有点丧气，他本来以为技术员会带着各种的仪器来测量一下苗子。没想到陈洋只是拿出了一个小刀，在几颗小苗上割了几个小圈圈，用手摸了摸，看了看颜色，站起身说：“品种是对头的，是陈村长要的老五星品种。”

吕长顺笑道：“我怎么会诓你们呢，这大学生是懂科技的，专业人士肯定比你们懂。”

魏新民没接他话头，站起身看着成亩成亩的苗，问：“我们村五千多人，一千二百户，山地就八百多亩，平均下来最少要十多万颗，你这点苗够么？”

“怎么不够，一亩地最多也就五六十颗树，八百亩也才四五万，加上损耗五万顶天呢，你别看现在苗小，用不了几年一捧开，前前后后五六个平米呢，再说种密了也不行，影响结的果子大小。”

“那你这有五万颗么？”魏新民还是有点不太信。据他算来，撑死也就一两万。

吕长顺嘿嘿笑道：“这里才两万多苗，翻过山梁那块川地里我二十多亩都是，魏支书，你放一百个心，既然吕支书给我介绍了这一笔活，我保证给你一点漏子都不出。”

吕国梁也在旁边帮腔：“老魏，你太小心呢，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你就算信不过他，也信不过我？老陈都放心大胆的给我，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魏新民见老吕也下场帮腔，不便再多说什么，但还是不很放心，多问了一句：“你这几万颗都是一个品种么？品种都很纯吗？”眼神示意陈洋上去说两句，想着多损两句，趁机压压价。虽然苗子钱是乡镇直接拨款，但能省一分是一分，多下来的可以派做其他用途，现在用钱的地方正是多的时候。

偏偏陈洋装了个没看见，魏新民在心里叹息一声，现在得年轻人真靠不住，脸皮这么薄能干成啥事，他只有自己亲自下场，问：“你这苗是一棵多钱？”

“八毛一棵，还是看在张镇长的面上少了两毛，其他村我卖一块呢。”吕长顺见他有压价的意思，直接一口将价钱咬了个死。

小陈也站了出来，说：“魏叔，价钱都已经订好了，镇上直接拨的，定金都给了他们呢！”

魏新民在心里怪怨了陈敏仁一句：“这事你早早都已经弄好好呢，还叫我过来装什么样子。”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那走吧，去春树岘，那边的事你叔也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