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情的人好奇心未散,围着秦唯打转,符辰骏怕再刺激到她的情绪,于是把外套盖在秦唯的头上,让店员把她带走了。
符辰骏看了一眼翟秋宁,欲言又止,但犹豫片刻,他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说:“我改天找你聊。”
已经回到民安华福,翟秋宁决定回家住,她现在很喜欢家里的氛围,翟父虽然晚出早归,作息颠倒,但工作上的稳定让他脸上开始有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连脾气都变好了,对她和翟妈说话也和颜悦色。
翟妈还跟以前一样忙,做家务,在附近的餐馆打一点小零工,但翟妈的心情却很好,偶尔还会打电话给她,说做了好吃的,让她回去拿。
如果不是家里太窄住不下,她是愿意每天奔波回家,吃翟妈亲手做的饭菜,听电视机的吵闹声,还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一个人住的公寓比公租房地段昂贵,装饰简约大气,却不如有烟火气的家让人温暖。
翟秋宁给翟妈打电话,说马上就到家了,她随口说好像吃卤肥肠,翟妈回应着马上去买。
民安华福这边的菜市分两场,早上6点到中午12点,下午5点到晚上8点,早上卖新鲜的肉菜比较多,下午就是各种熟食和水果,价格比超市还便宜。
她在这里能实现车厘子自由。
坐电梯上到家里楼层,电梯门一打开,她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她能猜到是哪一家,前段时间,她家隔壁就经常传来男女吵架的声音,偶尔还会有小孩子哭泣的声音。
她往自家的方向走去,走到隔壁的门口,他停住脚步,静静地想听听这家人到底在哭什么,顿了几秒,里面一片安静。
她刚往家门口迈了一步,那哭声又响起,哭声在狭窄的楼道回荡,听着有些疹人。
翟妈闻声打开门,看到她站在门口,便轻声招呼她进门。
关上门,她问:“妈,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家暴?”
这房子的隔音不好,翟妈小声地说:“一对夫妻带着个7、8岁的儿子,跟我们差不多时间搬到这里来的,以前还好好的,最近这半年,两口子动不动就吵架,有时候还动手,那是别人家的事,我们也不好管。”
“邻里之间不应该相互帮忙吗?”
现在城市里的快节奏生活让大家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家的事少掺和,以免惹祸上身。
翟妈也叮嘱她:“我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人,你当志愿者就行了,该干嘛干嘛,其他的事儿少打听。”
翟爸还没有回家,离饭点还有两个小时呢,她便躺到沙发上,拿出手机翻阅一些设计大奖的作品,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灵感。
翟妈削了苹果,还把苹果核给剔掉了,切成一小块,还插上牙签。
她接过来:“有妈的孩子是块宝,说得一点都没错。”
“你现在嘴也变甜了。”
人心情好,快乐会从话语和行为举止中流露出来。
呜哇~
住在隔壁的女人又哭了起来,还伴随着有物品掉落的声音,乒乒乓乓,隔着墙壁听得非常的清楚。
不一会儿,又响起了男人的怒骂声:“你有手有脚的,干嘛要指望着我一个人,我又不是你们家的奴隶!”
这话能让翟秋宁脑补出许多的画面。
男人在外面辛苦劳作,女人把儿子送去学校之后,便上麻将馆里一坐,吞云吐雾,男人下班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民安华福这块虽然都是低收入外来打工者的聚集地,天天在麻将馆里消磨时间的人还不少,说赚得少把,但在牌桌上的输赢又特别的洒脱。
平日里也就听两口子吵一阵,今天越有越演越烈的迹象,不一会儿,隔壁的两人似乎已经动起手来,女人的哭声更大,男人骂得更凶,碰撞声也越来越多。
翟妈嘴上说着不管闲事,行动能力比她强多了,赶紧拉开门,跑到隔壁门口用力敲着大门,大声地说着:“赶紧开门,不开门我就报警啦!”
劝架都容易被误伤,翟秋宁紧随其后。
房间里的打斗停止了,门是女人来看的,她披散着头发,眼角有一块淤青,看到翟妈和翟秋宁,女人脸上挂着尴尬的表情:“不好意思,吵到你们啦!”
翟妈心疼女人被打,上去就把女人的乱发拨到脑后,说:“去我那边坐坐,我弄点药给你擦擦,保管明天就消肿了。”
翟妈又冲着屋里的男人喊着:“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去横。”
很快,男人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右脸颊上有三条血痕,应该是用指甲划上去的,额头上还破了一块,像是什么东西砸的,还在流血。
看样子男的比女的更惨,伤得更重。
丈夫比妻子高出一个头,身材也比妻子壮很多,如果较真起来,女方肯定是打不过男方的,由此推断,这个丈夫并不是个日常家暴男。
翟妈把女人拉回自家,然后叮嘱男人:“你去外面的诊所把额头的伤口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翟秋宁觉得老妈有点厚此薄彼,于是说:“我送这位大哥去诊所看一看。”
她庆幸陪着大哥一起去的,电梯里,额头上的伤口血越流越多,半张脸都被染红了。
她没学过包扎,手忙脚乱中,用手指把伤口按压住。
最近的诊所有50米左右,走过去的这一路,路面上也留下了点点血渍。
细问之下,她才知道男人叫胡明达,女的叫阿娟,是一对从万州在市区打工的夫妻,两人没念过什么书,18岁就在一起了,出来打了十多年的工,依旧活得捉襟见肘。
胡明达在附近一家制鞋厂工作,原本刚升了小组长,一个月能拿到5000多,结果鞋厂不景气,半年前倒闭了,这失业半年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生活只剩下一地鸡毛。
医生给胡明达清洗伤口,把血污洗干净之后,才发现伤口很长,都快蔓延到眉毛上了。
胡明达憋屈地说:“是玻璃杯给砸的。”
医生给他缝了八针,说:“以后可能要留疤的。”
医生给他挂上消炎药,护士刚一扎上针,他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一样,哗哗地往下掉,还哭出了声,那声音就像田坎上的黄牛叫唤。
护士笑起来:“一个大男人还怕扎针。”
胡明达哭得更大声:“我不是怕扎针,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以前上班身体累,现在是心累,早知道我就不该结婚的,一个人自由自在,一人吃饱全家饿不着。”
翟秋宁安慰他:“现在应该是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想这些没用的,婚结了,孩子也生了,总不能离了把孩子塞回去吧。”
胡明达才不听她的劝解,哭得更加的大声,似乎是想把肚子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哭出来。
成年人的崩溃她是深有感触的,想想大半年前,自己失恋又失业,还被家里人嫌弃,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怀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觉得看不到前路,也没有希望。
换一种生活方式,说不定能找到新的希望。
她说:“这里找不到工作,可以去别处看看,重庆公租房很多地方都有,先找到工作,再就近找房子,总比只在这一团打转要强吧。”
对方白了他一眼:“你知道现在的行情有多难吗,在网站上找工作,写的是一回事,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还被骗了好几次保证金。”
胡明达越说越伤心:“都怪我命不好,跟我一起失业的同事,人家妻子都能理解,偏偏我找了个母夜叉,一没有钱就翻脸。
“你们就没有好好沟通一下吗,你把家里的情况说明,两个人可以一起努力。”
“话说得容易,怎么做,你以为我们不想努力吗,我以前在工作,老板说加班,我二话没有,可现在说失业就失业。现在招工,说要技术熟练,我有技术,又嫌我年龄大,怕身体吃不消,我明明才30,搞得我像要退休了一样。”
胡明达看她的眼神仿佛在说她坐着说话不腰疼。
“我命苦,但这社会依旧在欺负我,上次我看到永川一个地方在招做零件的工人,工资开得还不错,上面的条件我都符合,我做了2个多小时的车赶过去,结果是为了让我在下面复印店去打资料,还花了80多的饭菜,真是太坑人了!”
这种新闻翟秋宁也看到过,一些公司打着高薪招聘的幌子,实则干着卖高价饭的勾当,让那些急需工作的人上当受骗。
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帮他找一份工作,她只好硬着头皮保证:“我去帮你问问,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你有简历吗?”
胡明达用嘲笑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说,都穷得住公租房当邻居,你还那能耐?
她最不喜欢被人瞧不起,于是说:“你别瞧不起人啦,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
胡明达这才稍稍平复情绪,说:“晚点我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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