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犸象

“不允许，云雀返航。”

五分钟后，我得到“超级天宫”肯定的命令。

“云雀申请完成任务，请求继续前进。”

那边的声音停滞了一阵子，过一会儿传来祁指令长的声音。

“彭嘉熙，我是祁同光，‘超级天宫’指令长，基地最高指挥官，一切地月之间的太空行动都必须听我指挥，你现在听好，立即返航，不允许脱轨，听明白了吗？”

我缓缓地舒了几口气，尽量平复情绪说：“祁指令长，您应该知道返航意味着什么，我回去是安全了，可太空电梯二阶段工程就废了，这么大的项目因为一个意外就中止，太可惜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即使牺牲也不需要任何人为之负责。”

“彭嘉熙！你听好了，这不是你发豪言壮语的地方，你的牺牲不代表你个人行为，而是祖国和人民的寄托与希望，太空电梯二阶段工程晚十年二十年都没有关系，失去了你，我们承受不起！”

“我个人并不值什么钱，也没有什么令祖国和人民承受不起的地方，我不过在幸运的地方踏上了幸运的一脚，既然生在这个时代，我愿意承担自己该有的使命，我现在申请脱轨飞行，请相信我的飞行技术，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退一万步说即使失败，我也有可能操作拦截器返航，或者飞往月球基地，我保证，如果出现意外，我将第一时间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如果是一架战斗机，在地球上有参照物，那么飞行技术还是很重要的，但这里是太空，其实，所谓的信心、技术几乎不存在的。

“系统全程安全辅助，禁止‘云雀’脱离轨道1千米以上。”

祁指令长理解了我的心情，他下达了命令，也就是说他会为此负责，我突然感觉到背后沉甸甸的，不止是修复“灯塔”带来的使命感，还有身后战友的无限信任。

“脱轨！”

我下达了指令，飞船开始自由航行。

“无数据，自动航行失效。”妙B型系统依旧在执行着它的使命，不过那些根本帮不上忙的对话只有添乱的份儿，我越来越想念合作的亲密无间的妙妙，可惜。

“改为手动驾驶。”

手动驾驶不如自动导航舒心，但也绝非很困难，我可以通过肉眼及摄像头来确定自己航向的正确性，并且微调拦截器的姿态，只要定向不出问题，我有信心找到失踪的“灯塔”。

我不知道这会儿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我不能去想，因为我的全部精力必须专注于这段时间内的驾驶，唯一令我自信心十足的是，这是地月之间，我有两个很明显的参照物，几乎不会使我失去大方向。

我的“云雀”号就好像海峡中间的一艘潜水艇，只要掌握方向，即使看不见也能安全航行。

三个小时后……

“没有发现，轨道还在延伸，我想目标应该不远了。”

我向基地汇报。

我知道此时下面的人应该在捏着一把汗，但是手动操作三个小时并没有使我觉得有多么疲倦，反而因为精力过于集中而感觉时间流逝得很快，就像小时候打电子游戏那样不知不觉就过了几个小时。

熟练之后我有些亢奋，不觉得空间航行有多大危险，这会儿还有心情调侃。

“我飞出这段有什么新闻啊？”

“有很多关于极光的报道。”

“极光。”

“对，最近一段太阳风不断涌向两极地区，尤以北极为盛，那里的科学考察队发回来不少照片。”

“我国又派出极地考察队啦。”

“嗯，对了，里面有你们的老熟人。”

“谁呀？”

“就是妙系统的开发工程师。”

我猛地想起了第一次登月前凌燕带着妙妙来到宇航基地培训时的场景，原来一不小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上次事件后，她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对她保持一份愧疚，毕竟是曾经战斗过的战友，我还是关心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啦？”

“好像在北极负责什么机器人项目吧。”

“哦。”我的语气轻松了一些，眼睛仍注视着座舱外，余光偶尔掠过监控器传回来的图像。

“对了！北极有个新闻，就是科考队发现的，他们找到了一具近乎完整的猛犸象遗体，并成功地提取了DNA。”

“北极找到猛犸象，不稀奇吧……”

不过也算是一件新鲜事吧。

我对北极科考什么的没有太多了解，虽然知道找到灭绝生物的完全标本意义重大，但究竟有什么意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与何教授齐名的‘疯子’宣称他将破解人类的基因锁。”

似乎是个大新闻，但我还是挺麻木的，我连基因锁是什么都不知道。

“找到了！”

我确信，最新的大新闻主角一定是我。

我已经不是个毛头小子了，但是当我用肉眼发现一座飘在空间状态下的方舱时，我兴奋得像个孩子……

……

……

北极。

海斯半岛正沉眠于绚烂的极夜中，千姿百态的极光把这个夜映衬得如释放烟花的迪士尼乐园那般美丽。

雪橇犬正围着一头冻得僵硬的大型动物的遗体汪汪乱叫。

科考队的人们围了过来，惊叹着这个重大发现，一头长满长毛的猛犸象，巨大的象牙卷曲着，一侧朝向开空的眼是睁开的，仿佛还能反射天空中极光的色彩，如果不是它侧倒着，几乎会让人觉得这头象还活着。

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长鼻目，象科的庞然大物曾经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体重可达12吨，从它棕褐色的长毛来看，这是一头刚进入成年的象，上门齿向上、向外卷曲着，可以想象这家伙活着的时候该有多威风。

一头刚刚成年的象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死去？又是怎样被极地的冰雪覆盖住的呢？

我们可以想象，在一万年前的冰河时代，那个时候海斯半岛的巴芬湾有可能已经有原始人类定居，半岛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在当时看来即使过了一万年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北极的夏天极短，冰雪偶尔会在太阳的照射下少许的融化，这个时候就是人类狩猎的最佳时期。

远古的人类喜欢合作猎捕大型动物，似猛犸象这种动物不是人类的身体能够正面硬抗的，他们要做的是用石矛和火把象群赶到山崖边，然后让他们摔下去死亡。这种巨大的陆行动物将给他们提供丰富的肉食，而且在短暂的夏天储存这些肉食会让他们在进入极夜后生活富足许多，于是这种庞然大物也遭到了杀戮。

这是一头刚刚成年的公象，它与象群一样慌乱地逃跑，被赶到冰山上绝望的象群拥挤在一起，这头公象因为年轻跑得快，很快就被挤到山崖边，它想停住脚步，却因为象群的拥挤而无法止住脚步，它想抵抗，甚至发出叫声警告，但后面的象群只是没命地拥挤着。

冰山上很滑，它无法站住脚，突然一只脚打滑，失了重心，超过十吨的体重一头栽向落差极大的地面，恰巧此处因为融化，冰盖下出现空洞，这头象砸碎了冰盖跌了下去。

一场杀戮的盛宴没有因为这头年轻公象的跌落而停止，越来越多的象跌下了山崖。

远古的人类忙着大丰收，没人在这种时候会冒着危险爬到冰盖下去寻找一头跌落的公象，毕竟他们今冬的食物已经足够了，这头公象就被这样保存下来了，一保存就是一万多年……

“它太漂亮了。”

刘冬勇的手几乎要摸在它的皮毛上了，如果不是冰盖融化，如果不是科考队恰巧在此地露营，他们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发现呢？

“真是太完美了。”

“你要复活猛犸象吗？”凌燕看着刘冬勇痴迷的眼神，不解地问。

“不，我要用它来做更伟大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