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甜腥味,何府门前随风晃动的暗红灯笼仿佛黑暗中蛰伏怪兽不怀好意的双眼。
两道黑影窜入高墙之内。
妇人还来不及呼叫,噗噗两声,锐器利落穿透胸口。
她摔倒在地,胸口汩汩冒出红色的鲜血,身边是早已没了呼吸的丈夫。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趁黑衣人不备将身边的女儿一个猛推推出屋门。
“跑!”妇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刺痛了夜色。
女孩如同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她看着地上血泊中的双亲和狞笑逼来的黑衣人,眼中蓄起泪水,却又紧咬下唇不敢哭出声来,最终心一横小小的身影忍着泪水鼓起勇气跑进凄凉阴森的黑夜中。
她用尽全力奔跑着,泪水混着汗水流进她的嘴里,耳边只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
跑!跑!跑!
仿佛被撕裂一般,她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但夜色中的双眼却两簇小小的火苗,砰砰的心跳中一个念头疯狂如藤蔓生长:她要活下去,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不知跑了多久,她双腿再也没有任何知觉,只是机械地摆动着。轻薄华贵的夏衫早已被汗水打湿,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
狂风呼号,林中瘦弱的身形跌跌撞撞,最终眼前一黑摔倒在了地上,手中紧紧抓着的母亲的香囊也随之掉落。
黑顶滚金边的小轿堪堪停下,上面下来了一个浑身散发着冷冽优雅气息的华服青年男子。
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孩,男子眼中滑过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心疼。他小心翼翼地将浑身伤痕的女孩抱在怀中,生怕弄疼了她。
抬脚便要走,却在眼角边看到了地上脏兮兮的香囊。想起女孩紧紧攥着视若珍宝的样子,男子心中一软。
罢了,既然是她喜欢的……
男子一手抱紧了女孩,弯腰一手将香囊捡起,放到女孩怀中,转身上轿。
“走”,冷冰冰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十成十的威压。
一声令下,小轿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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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顾府,百花宴。
“何离,你这个贼蹄子!居然手脚不干净偷顾妹妹的簪子!”气势汹汹的苏婉一声娇叱双手叉腰,指着何离的鼻子就骂了出来。
“果然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呵呵,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就这种破落户才能做出来”,站在苏婉旁边的顾水秀手帕掩口轻蔑地看着面前有些呆愣的何离。
“可不是么,明明是个没人要的便宜货,被苏家收养就觉得自己尾巴要翘上天了,还真把自己当苏家正经小姐了。”
“哈哈,你们别说了,过两天苏二爷就从北狄回来了,苏老爷子非要乱点鸳鸯谱把这个赔钱货许给二爷,就二爷那个性子,估计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昨天还听我哥说北狄给苏二爷选了美女洗干净送到帐子里,结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第二天就被皮鞭抽得血肉模糊抬出来了,一晚上就听那女人的惨叫没断过。”
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小姐们,众人对何离指指点点。
何离微微扬起的眼尾带着些清丽的冷,眼型太过漂亮,不笑的时候也媚色动人。
但是因为还未长成的缘故,又带了些稚嫩。
反而交杂出一种独特的风情。
她自小父母双亡,当年定亲的苏家看她失了双亲无依无靠便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那个传说中的夫婿苏墨苏二爷十年前便离开苏家驻守北狄,听说在北狄我行我素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自己虽然与他有婚约但是多年未见。
他快回来了啊……
何离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群仆妇推搡着一个婢女走上前来。
那婢女看着眼生,察觉到何离疑惑的目光,把头垂地更低了。
“奴婢……奴婢从厨房端了茶点去荷塘边,路过望月阁,看到……看到……”那婢女支支吾吾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费什么话!快说!”苏婉不耐烦地狠踹了跪在面前的婢女一脚。
那婢女经受不住如此蛮横的力道,身形一个不稳向前扑去,却又在苏婉的阴狠的目光中匆忙跪好,心一横眼一闭飞快道,“奴婢看见何姑娘把顾三小姐的簪子揣到袖子里去了。”
什么?
平白无故被人泼一身脏水,何离本能倒退一步,却听得咣当一声有什么从袍袖中掉落摔成两截。
苏婉一看到地上的玉簪,仿佛见了血的苍蝇一样无比兴奋,眼中一丝阴狠滑过。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苏婉高声厉喝,步步紧逼,脸上因为要努力掩饰得意之情而略微显得有些狰狞。
何离她凭什么嫁给苏二爷?不过是个克死爹妈的扫把星罢了,今天她和顾水秀邀她来赏花宴就是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周围的小姐们面露鄙夷之色,时不时有讥讽之声传来。
“哈哈,不愧是爹妈死在面前都无动于衷的野丫头,我要是她早就悬梁自尽了,居然还有脸站着,面皮可真是厚实,啧啧啧。”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不时有窃笑声传来。
苏婉旁边的丫鬟丝毫不把何离放在眼里,见何离没有回话,上前猛力推搡了何离一把,挑衅道,“郡主跟你说话呢,你聋了么?”
何离冷不防差点被推倒在地上。
看着窘迫的何离,苏婉心中一阵痛快,给旁边的顾水秀一个眼色。
顾水秀会意,立刻向右一步堵住了何离的去路,“想逃?”
何离抬头看了顾水秀一眼。
“滚开”,言简意赅。
顾水秀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变本加厉讥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妈当年就是使了计才爬上了何家的床吧,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骚浪的本性真真是一点都没改……”
母亲……
那个浑身染血的妇人又仿佛再次出现何离眼前……
何离眉尾的冷意又重了几分。
顾水秀看何离没什么反应,直接上手推了何离一把,“你听不到么?”
何离的眼睛微微眯着,如匕首一般的寒意渐渐出鞘。
贵女们嘻嘻哈哈地看着被围在正中的何离,空气中充斥着贵女们不屑的轻笑和身上的脂粉味。
何离定定地看着刚才口出不逊的顾水秀,原本冰凉的眼睛里狠狠的乖戾悄然上浮。
她冷然开口,“你再说一遍?”
顾水秀生生打了一个寒颤,面上却仍要强撑。
她梗着脖子趾高气昂地叫嚣道,“怎么了?龙生龙凤生凤,贱人生的野种以后也肯定是个爬床的贱货。”
“道歉。”
声音不大,也挺有礼貌的,但是就是让人觉得里面带着一股子克制的乖戾和沁入骨髓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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