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沟

“对了陆驰，你这段时间和张子阳联系没？”许亚玲突然想起这周还没和闺蜜唐小芸联系。

唐小芸和她原来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唐小芸是公司文员，她是公司财务，但她们却在同一时间段怀孕了。每天在一起吃中餐，饭后测量肚围比大小。想想那时候的日子，还挺悠哉。唐小芸后来一直做人力资源工作，而许亚玲则从财务到业务后来做管理，直到做到现在的分公司负责人。

唐小芸的儿子张子阳比陆驰早出生半个月。两人打小一起长大，还就读于同一所小学。只是初中的时候，唐小芸因为有学区房，直接入学了另一区最好的初中。而陆驰，没有奥数基础的他参加过两次优质初中的选拔考试，光荣落榜，最后还算运气好，微机派位到一所中上的初中。但选拔落榜的挫败感成为了他初中发奋的动力。

陆驰在初中成绩一直保持不错，而张子阳却在初二的时候痴迷于网络游戏，一发不可收拾。为此唐小芸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也费了不少银子。为了让他能够考上高中，不被分流去读职高，她不得不给他请了一对一的老师恶补，最终中考成绩还是和陆驰相距较大，幸好达到了某私立高中的分数线，他成功上了高中。

上了私立高中之后，张子阳读的是寄宿，因为寄宿，张子阳对游戏的沉迷也成功戒除，只是因为初中落下的底子，成绩一直上不去。只要一放假，唐小芸就请老师为他补课。他的成绩慢慢上升了。唐小芸感觉有点盼头了。唐小芸说她要求不高，只要能上一本线就非常开心。

上高中之后，陆驰和张子阳能聚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少。许亚玲和唐小芸倒是经常聚。或者逛街，或者喝茶聊一下心事。但上周两人在微信上聊天，唐小芸很为儿子担心，这个寒假有点长，孩子天天在家，作息不规律，加上要上网课，名正言顺地拥有了手机和平板的使用权，于是游戏瘾又上来了，眼看就要高考，她非常担心。

陆驰冲许亚玲眨眼：“你现在都不允许我多碰手机和平板，我哪有机会和他聊天啊！”

“切，你少来。”许亚玲知道孩子耍滑头。聊天他肯定没少聊，不过现在主要是和班上的同学交流。他和张子阳已不像小学时那么密切。

正当她准备和陆驰再理论两句，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就是唐小芸，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亚玲，张子阳从家里跑出去了......”唐小芸带着哭腔的声音。

“啊？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跑的？”许亚玲很是震惊。

“就在刚才，和他爸爸吵架了。”

“你在哪？”

“我刚从家里追出来，还在小区找。”

“好，你先找着，我马上过来。保持联系。”许亚玲没多想，赶紧起身套上外套，准备出门。

陆启明和陆驰同时问许亚玲：“怎么了？”

“张子阳从家里跑出去了，唐小芸急得直哭呢。我去看看。”同是母亲，许亚玲懂唐小芸的心情。

“我和你一起去。”陆启明立马起身。

许亚玲看了一眼陆驰：“驰子，你在家好好呆着，继续学习，管好妹妹。对了，要不你联系一下张子阳，看能不能联系上，如果能联系上，叫他回家，或者问他在哪，劝劝他，要他不要做过激的事。”

许亚玲想也许同龄人之间沟通起来更有效。

“好。”陆驰立马从桌上拿起他那个智能手机。

许亚玲和陆明启一起驱车前往唐小芸家。两家相距不远，大晚上的，街上的车辆并不多，只用了二十分钟，他俩就和唐小芸在小区门口会合了。

见到唐小芸，满脸憔悴，还穿着居家睡衣，濒临崩溃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小芸，能打通电话吗？”

“打不通，电话和QQ都把我拉黑了。这个小祖宗，到底跑哪去了啊。”唐小芸一屁股坐在地上。早春，春寒料峭，许亚玲一把将她拉起来。

“他还没有十八岁，应该去不了网吧，他能去哪？会不会去江边散心？”许亚玲想到她家附近就是江边。

“不知道啊。这小子不会做傻事吧？”这才是唐小芸最担心的。

“你别想得那么极端，他就是和你们斗气。现在的孩子啊，有个性，易发脾气。对了，发生了什么争执？”

“还不是张智元，脾气暴躁。他看到张子阳老是玩游戏，二话不说，拔了网线，还砸了路由器。张子阳和他理论，他直接给了儿子一巴掌，儿子立马跑出门了。”

“唉！现在的孩子不好管啊。”许亚玲能理解张智元对于孩子沉迷游戏的愤怒，但是，对于孩子的管教，又过于简单粗暴。

“儿子跑了，张智元还在家里生气，他说不管他，随便他跑哪去，就当没生这个儿子。这父子俩真是把我气死了。”唐小芸抹起了眼泪。

许亚玲赶紧搂起唐小芸：“别哭别哭，都是因为一时之气。这样吧，启明，你去江边找找，我和小芸沿着街道找，去下附近的公园。”

陆启明快步往江边去了，许亚玲和唐小芸一边走一边喊着“张子阳”的名字。

“要不我干脆报警。”关键时刻，唐小芸想求助警方。可是她举起电话又犹豫了：“还是先不报吧。本来就是叛逆期，报警找回来的会不会给他带来更大伤害？”

许亚玲想了想：“我觉得子阳虽然有点叛逆，但不是那种非常敏感脆弱的孩子。如果找一圈还没消息再报？”她是看着孩子出生、长大的，小的时候，孩子见到她甚至还叫妈妈，唐小芸为此还吃过醋。她心里也非常忐忑，一直在祈祷着孩子不要做傻事。

“亚玲，我现在好后悔，就是初中的那两年我和张智元都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管理，才导致如今的局面。还是你们两口子厉害，一直对孩子管得很细致，你看，本来处于同一起点的孩子，现在成绩已经天差地别。”

“小芸，别那么说。谁家没矛盾呢？孩子还小，叛逆也是阶段性的，他很快就会赶上来的。”许亚玲不停安慰唐小芸。

两人一路找着，许亚玲的电话响了，是儿子陆驰打来的：“妈，我刚才联系上张子阳了，劝他回家他说他现在不想回家。”

“他现在在哪？”许亚玲激动得声音发抖。

“新南路上的老钱面馆。”

“好，你和他保持联系，要他不要乱跑了。”

许亚玲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对唐小芸说：“小芸，放心吧，驰子联系上他了，就在前面十字路口的老钱面馆。”

“臭小子，我见到他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顿。不会我们急得要死他在那里悠哉游哉吃着面吧？”唐小芸一听，脸上顿时舒展。两人急急往面馆赶。

果然，许亚玲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面馆角落正在玩着手机的张子阳，他面前摆着一碗牛肉面，还没开动，应该是牛肉面的吸引力不如玩手机。

许亚玲和唐小芸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连头也没抬。

“张子阳，好玩吗？”唐小芸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

这时，他才抬起头，目光冷峻，表情平静，一言不发。仿佛根本没有离家出走这回事。对于母亲的到来，他漠然得像是对待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张子阳，你是要气死我吗？”唐小芸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木然的儿子，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想和你们面对。我和你们有代沟。我出来透透气不行吗？”唐小芸以为他离家出走急得六神无主，他淡定地说不过是出来透透气。

“你这叫出来透气？你大晚上的冲出家门，电话和QQ全拉黑我，你想急死我啊！”

“是你们想急啊。张智元不是说就当没生我吗？”张子阳居然直呼他父亲的名字。

“你爸还不是被你气的？你想想，离高考还有多久？你爸要你少玩游戏，他错了吗？”

“谁叫他那么粗鲁，动不动就断网断电。他还打我。”张子阳的脸上满是倔犟，但许亚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晶莹闪亮的东西，泪光，那是少年的委屈。

趁着唐小芸和张子阳说话的空档，许亚玲赶紧通知陆启明人已经找到。

“子阳，听许妈妈的劝，你爸也许方式过激了点，但真是为你好。这么晚了，咱们先回去吧。你爸心里也不好过呢！”许亚玲柔声做张子阳的思想工作：“陆驰有时候也和我们有冲突，但是，咱们有事在家里解决，离家出走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式。大晚上的，你在外面待着，父母很担心。”

“可是陆驰说他爸爸从来没打过他。”张子阳说完将脸撇到一边，望着窗外。快十八岁的孩子，他有他的自尊和个性。

“大人偶尔也有气到管不住自己的时候。来，咱们回去吧，你爸在家其实也很急。”许亚玲努力做和事佬。关于打孩子这一点，许亚玲确实有点意见。特别是作为父亲。但是，除了规劝，她能做的也不多。

“回去吧，阳阳，你爸打你是不对，但是，你要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啊。你知道，这段时间，妈妈为你的学习，特意向公司申请不加班，只是想多陪陪你。你爸每天工作那么辛苦，不就是为了你吗？你知道私立学校一年的学费加上你一对一的补课费有多少吗？即使你真想玩游戏，也要有节制。马上就高考了，你不能这么任性啊！”唐小芸为了平息这场父子之战，选择退让、求和。

“是不是饿了？既然点了牛肉面，先吃了吧？吃了咱们就回家。”许亚玲提醒道，

张子阳沉默了几秒，然后低头大口吃面。

不一会，陆启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看到他们仨在一起，总算是放心了。

唐小芸的电话响了，是丈夫张智元打来的：“人找到了吗？”

虽然夸下海口不认儿子也不出来找儿子，但张智元还是坐不住了。

唐小芸没好气地回复道：“没找到呢！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吧。”

说完挂了电话。

陆启明察言观色，看出两口子有矛盾，他悄然走到门口，给张智元打了个电话：“智元，孩子找到了，在十字路口的面馆吃面，我和亚玲都在，等会我们一起带他回来，你别着急。”

“好好好，谢谢你们。”

“我说哥们，现在非常时期，孩子们都很敏感，咱得悠着点。等会回来就别再追究了。或者，主动和孩子沟通，千万别上火啊。”陆启明劝张智元。

“唉，我今天确实是心情不好，气一上来，就没管住自己。”张智元不禁感叹道：“真不知道到底谁是爹谁是儿子。现在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好吃好喝侍候着。想教训一下还得看他们的脸色。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但要帮父母做事，父母讲一句重话就吓得发抖。”

“有什么办法呢！时代不同了。棍棒下面出好人的观念已经行不通了。今天晚了，咱不多聊，改天一起好好聊聊。做爹不容易啊，必须得加强学习，与时俱进，才不会被他们鄙视、看不起。”陆启明既是安慰张智元，也是自我总结。做家长的过程，既是自我学习和自我提升的过程，也是教育和探索相结合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