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宫中大选新妃的日子了。萧月一夜翻来覆去,好容易挨到五更天,便再也睡不着了,翻身坐了起来。回想她一年前,初到宫中,虽然有些烦恼,但总归是无忧的,可这一年下来,她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啊,再也回不了当初了。想着,便望了望镜中的自己,容貌依然明媚照人,可是眼中却再也没有当初进宫时那份淡雅与悠然了。
萧月枯坐到天空泛出了鱼肚白,青儿起来,见萧月双手抱膝,星眸含泪,不禁诧异道:“萧月,你怎么了?”萧月道:“就是有些伤感,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宁愿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不用这样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的活着。”青儿的眼眶也是一红,险些滴下泪来,却还是稳住了自己的心神,道:“萧月,下来梳妆吧。”萧月便闷闷的应了一声,从床上走了下来。
坐到梳妆台前,她对青儿道:“画上两弯柳叶眉,梳前儿那个灵蛇鬏,别上一朵新摘的白玉兰,插上一支玉钗便好。”青儿依言妆饰,萧月又穿上纯白的丝缎长裙,外面套上丝绸长袍,踏了绣着白莲的绣花鞋,便如那一支喧夏中遗世独立的白莲一般一尘不染。
她坐上一顶鹅黄的宫式小轿,来到了皇宫中庭——月婷宫中。她一下轿,先是华妃迎了上来,假意笑道:“萧妹妹来了啊,我们都在那里等着妹妹呢。”可她实际上却是一脸的厌恶——萧月既然是青鸾鸟,就有她自己独特的本事,她看见,华妃心底的面孔却是——这个贱人,今天竟然这么漂亮,狐狸精!萧月心中只觉一片苍凉:如果她不在后宫挤压别人,那别人就会挤压她,上次皇后把她推下绝命台就是一个例子。
想着,她已经到了月婷宫中,众人见她一袭白衣美丽不似尘世中人,周身如有轻烟笼罩,只是她神色恍惚,凄苦万分,众人不由得都怔住了。皇帝最先回过神来,连忙对萧月道:“月儿既然来了,那就快入座吧。”众人这才慢慢坐定。
有人叫到:“第一个。”萧月顺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与她十分相似的女子走了进来,众人显然都吃了一惊,看向了她,而萧月则心中一片苦涩,仿佛情景再现一般,她千万不要重涉她的命运啊。耳中听得她报道:“小女名曰‘冷月’。”便慢慢把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见那冷月一挥手,令人把一台古筝抬了进来,她便熟练的弹起了《西江月》,众人都呆呆的看着她,在他们的眼中,冷月是那么清雅而不俗,就连爱吃醋的皇后与云妃都默不作声。一曲终了,她便直起身子,直视着皇帝。她的那双眼睛似黑宝石一般,深邃而明亮,让人情不自禁的与她对视。可那皇上偏又较为痴心,想着如果他把冷月引进宫里,那萧月必定生气,可自己是真心爱着她的,万一她一气之下与墨清溪一走了之怎么办?还是别让她进宫了。可她这么好一个姑娘,以后若是背上了“皇帝看不上她”这种名头,那她将来怎么嫁人?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兰陵王来了。
兰陵王本来是找皇帝商议政事的:边境现在很不安定,听探子来报,匈奴中新单于上任,据说叫呼韩禅,野心勃勃,蠢蠢欲动,似乎是想要谋反。他便快步来到了月婷宫,找皇上商议。
一到月婷宫,他顾不得什么,便向皇帝禀报了这个情况,皇帝便抛下了这选妃大会,急匆匆和兰陵王来到了大殿。大殿上,一位将领已经等在了那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月的父亲,萧腾。他常年坚守在边塞,只有每年的春节才会回到京城,非常辛苦,因此,皇帝很器重他,经常派人为他送去滋补身体之物。萧腾对皇帝行了一个礼,便急道:“回禀陛下,近日匈奴猖獗,有一次臣还在城墙上看见了几个匈奴骑兵在汉界边缘探头探脑,似乎是在侦查情况。”皇帝沉思了一下,道:“这样吧,我们先不要与匈奴伤了和气,这新单于上任,肯定还没有称心如意的皇后,我们就在宫里发布昭告,看哪个宫女愿意去和亲,送去匈奴,就说是公主,应该又能和平一段时间的。”萧腾道:“是,臣愿意充当汉使。”皇帝道:“好,朕便封你为使节,出使匈奴。”萧腾领命后并未离去,而是又问道:“小女在宫中不曾生事吧?”皇帝道:“并未,请爱卿放心。”萧腾这才告退。
皇帝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当年父皇也是遇到了这般情况,但父皇生性冲动,直接便派出八万将士去攻打匈奴,可匈奴是准备得异常充分,且他们本性便比汉人凶悍,最后只剩了一万多的将士逃回了京城。父皇深受打击,一病不起,宫里上上下下惊慌失措,最后还是他做主,选了十几名绝色美女,送去匈奴,又派了一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汉使,匈奴这次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见汉使仍旧这么威风,便胆怯了,见又送了绝色美女过来,便答应了停战。一晃就是几十年,想到这儿,皇帝仰头看了看天,心中发誓道:“父皇,这次的这个坎儿,我也一定能过去!您放心!”这么鼓励在自己,他便往出走,准备去招贴告示,想起选秀,苦笑道:“选秀的事,改日再说,现在关乎两国的和平,比那美女重要多了。”
再说萧月见皇上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知道一定有急事,便站了起来,对众妃道:“皇上既然去了,那我们也散了吧。妹妹就先告退了。”云妃阴阳怪气道:“萧妹妹,你莫不是去找皇上?哎呦呦,才这么一会儿,就这么想见皇上?按理说,也应该是皇后姐姐着急才对吧?你该不是想夺得皇后之位吧?”这话不怀好意,果真,皇后也微怒道:“萧月,你真有这个想头?告诉你吧,这是不可能的!我的父亲是朝中宰相,我的地位与他的地位都是不可撼动的!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萧月怔在原地:什么?她要夺得后位?她什么时候说这话了?她不过是觉得这是为皇上选妃,那皇上既然走了,她们还呆在这儿干什么?而且看皇上那神情,应该不是小事,她们应该回去休息休息,恢复精神,万一皇上明天办完事了,继续开这选妃大会,才能养足精神,继续观看选妃大会才是啊。正要把这话说出来时,却听舞妃道:“各位姐姐妹妹,萧妹妹是身体有些不适,想提前回去休息休息,咱们早上也都见了,萧妹妹无精打采的,那你们说,万一萧妹妹强撑着在这儿继续坐下去,出了事怎么办?再说咱们也都累了,都回去休息休息吧。”舞妃这话通情达理,又是柔声细语说出来的,众人都笑道:“舞妃娘娘说得是,咱们就都散了吧。”皇后和云妃顿时也觉自己腰酸背痛,需要休息,便道:“这次看在舞妃娘娘的份上,先不与你计较!”说罢,便都走了。
萧月也慢慢往出走着,舞妃看着萧月如此落寞的背影,心中一紧,便赶了上来,与萧月并肩而行。萧月转过头来,悲伤地问舞妃:“小清姐姐,你为什么装作不认得我?”舞妃心里一痛:她还是没忘记她。脸上却笑道:“萧妹妹,你在说什么?”萧月忽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就是小清姐姐,我认得的。你肩膀这里有一块疤痕,是不是?这是那年你掉进河里,在石头上划的,对不对?”说着,就把舞妃肩头的衣服扯了开来。舞妃一惊,可随即是苦笑:自己那块疤痕在几年前就已经让父亲用一种汁液销毁掉了,萧月是找不到的。果真,当她拉开舞妃的衣物时,只看见了舞妃光洁白皙的肩膀,一点瘢痕瑕疵都没有。萧月的心忽的就凉了,她真的不是小清姐姐!不然为什么她的肩膀上没有那块疤痕呢!可是她与小清姐姐是有心灵感应的,她能感觉得到,小清姐姐并没有死,她还活着,而且离自己很近,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小清姐姐。于是,她把舞妃的衣物整理好,向后退了一步,定定的看着舞妃道:“你不承认没有关系,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查清楚你是谁,小清姐姐,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我理解你。”说罢,萧月便一转身,离去了。舞妃泪流满面,蹲下身子哭了起来:“对……对不起,月儿妹……妹妹,我不相信……信是你们萧家放的火……火,但是……但是……呜呜呜……”舞妃悲伤而无奈,她与月儿好不容易相遇了,还不能相认,讽刺的是,还是在后宫这种地方,这儿就像是女人的战场,也会斗得你死我活,要想活下去,她们不得不得互相残杀,可……可萧月是她从小长到大的玩伴啊,她怎么下得了手去害她呢!忽然,舞妃就下定了决心:她就心硬点儿去害她吧,这样也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无暇顾及自己是不是舞清萧,萧月那性子她晓得,有仇必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害她,她不可能忍气吞声的,而是会和她斗争到底,这样,她就不会顾及她们小时候的情分了吧?舞妃苦笑,心道:“月儿妹妹,如果有来生,我们再做好姐妹吧。”于是,舞妃便慢慢往出走着,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天空都暗了下来。
忽然,她听到有人叫她:“舞妃娘娘,舞妃娘娘。”舞妃警觉的回过头来,就看见一个长相妖娆的男子冲她笑着,那个男子有着一双罕见的珊瑚色眼睛,红唇微翘,比女子还美丽。一身白衣,显得一尘不染。虽然他的笑容很温柔,但舞妃却惊出一身冷汗:他……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刚才大殿里还空无一人,他不会是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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