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从城里回来，路上就看到一个人吃力地推着一辆电动三轮车。
这个人的身型有点熟悉，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粉色小袄子的小姑娘，
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像是糖泥巴捏的似的，甜甜的，特别乖巧懂事。
周宁看了看，赶忙上去帮着扶了一把车。
“谢谢啊。”那个汉子赶忙说道。
“小文哥？”周宁听到声音才恍然大悟，叫道。
“石头？几年不见，都认不出来了。”曲小文也明显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人叫曲小文，是周宁的同村，前几年在村子里待不住了，就去城里打工了。
“小文哥你也是，这城里日子过得怎么样？”周宁好奇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一言难尽，这日子不得照样过。”曲小文语气里透着些许平淡。
“绵绵，叫周叔叔。”曲小文拍了拍女儿的肩头。
小姑娘很乖巧懂事，甜甜地叫了一声。
只是周宁却看出了些许不对劲，他蹲下身，探了探小姑娘的脉搏，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但也没有直接说出口。
“走，上咱们家去。”曲小文看着周围的景象，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少小离家老大回，这山村景象居然还是没什么变化。
进了村口，附近的青年也看到了曲小文和周宁，曲小文以前在村里，人缘可比周宁好得多。
他在年轻小辈里算是年长的，和他弟弟曲小武，一个为人仗义，一个很好客。
当时的孩子都喜欢和他们俩玩，尤其当时村子里经常和外村的人干架，这俩可是主力，听说曲小武和赵八一还是同门师兄弟。
“小文哥，你在城里做什么活儿的，能不能给咱们说说啊。”猫蛋凑上来问道。
“我在城里是搞长途运输的，开货运开车的，一般跑跑省内，轻松还算轻松了，就是比较无聊，尤其晚上容易要开夜车，开着开着就容易乏了。
其实也没什么，这年头，公司都缺长途司机的……”
说话间，大家伙儿也都到了曲小文家里。
“对了，嫂子怎么没一道回来啊……”也不知道是谁多嘴问道。
曲小文摇头道：“她在城里还有活儿，就暂时不回来了，家里总得有人照顾着。”
众人也表示理解。
“好了，大家伙儿还有自己的事儿，都去忙活自己的去吧，回头我去铁锅叔那儿，请大家伙儿吃饭，好不好？”
“还得让小文哥这么破费，咱们多不好意思。”众人嘻嘻哈哈道。
不过，大家伙儿虽然闲着没事，但还是要去给家里帮把手的，没多久也就走了个干净。
“绵绵，咱们进屋……”曲小文忽然发现，周宁居然还没走，只是等在门口。
“石头你……”
周宁忽然说道：“小文哥，绵绵是不是身子骨不太好。”
曲小文的脸色微微一僵，他苦笑着低下了头：“都听他们说你本事大了不少了，都是村子里的半个村医了，没想到你眼睛这么尖……”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宁走到了两人跟前。
“我们进屋说。”曲小文温柔地牵起了女儿的小手。
屋子里积累了一层厚厚的灰，还有点霉变的怪味儿。
“你说得没错，绵绵身上有病，是先天性的，打娘胎里带着的，她的心脏不好。
只是你也知道，这病不好治，我和孩子他娘，把积蓄都花光了，这病就是一个无底洞，根本看不到头。”
曲小文看着在屋子里好奇探索着的女儿，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
“其实我这次来，是来找越宗明和越启平父子俩的，咱们村……
我也不说别的，除了他们家，大部分人都是穷光蛋，就更别提石头你了。
你虽然最近挣了点钱，但之前不也都是穿条裤子都漏腚的。”曲小文苦笑道。
“我琢磨着，我和小武也没多余的东西，满打满算，最值钱的，恐怕就是爹娘留下来的这套房子了。
这些年，宅基地也值钱，而且越来越少了，我就想把这东西都卖给越家。
再找他们家借一笔款子，给我姑娘治病。
这钱，我在外面开长途，慢慢还。迟早是能还完的，我挣钱不算少。”
周宁听了赶忙说道：“城里的人，还有你老板不是更有钱吗？找他们借，应该方便点吧？”
小文哥冷笑道：“石头仔，城里人的良心可不比咱们农村汉。
你找他们借钱，除非借的高利贷，一个个都把你当瘟神，我给老板开了多少年车了，别说借钱了，听到我家里出事，躲得比谁都快……
要不是没法子了，我怎么会想着回村的？”
周宁叹了口气，对小文哥这种情况而言，确实走投无路。
这宅基地也好，还是祖产也罢，都是小文哥他们父母留下来的，世世代代都住在这儿的。
这都是小文哥的根，小文哥是个重情义的人，也是个孝顺的人，要不是没办法，怎么会做出这事儿来。
“等把这儿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就得回去继续干活，这钱要的实在太多了。
哎，我们这些人……”小文哥想到什么，看着身边乖巧懂事的女儿，眼圈都红了。
周宁还记得小时候，他们经常来这儿玩。
小文哥的爸妈都是很好的人，会给他们这些皮猴子做饭吃，也不会像是雪姨他们一样乱告刁状。
这儿可以说是周宁他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了。
小文哥的爸妈走得早，是小文哥和小武两人相依为命，一道长大的。
小武也是个不错的人，除了风风火火，莽莽撞撞之外，就没什么大毛病了。
还真就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好了，石头，我知道你和越家不对付，但这也是咱们家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我送你出去，我这就去越家看看了。”小文哥语气温和。
周宁搓了搓鼻子，看着这个小糖人似的甜小姑娘，他说道：
“小文哥，你要是信我的话，你就别去。
绵绵这个病，我说不好能治的，而且不见得要花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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