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可能

张海光抱着手，血液把指尖都染成了红色，他一边在树林里面跑一边回头，眼光还不断在树丛之间游走，生怕又跳出一个人来，或者又响起枪声。

三子应该能拖着不少时间，除非那个护林员不想救人。

跑了十多二十分钟，这片林还是松林，但是变成了红松林，跟落叶松有点区别。

“应该快接近山顶了，我记得不错的话。”张海光全是凭借着几年前的记忆在逃窜，在翻过这片红松之后应该就到了顶石群，一个接近山顶冷杉林的地方。

奇怪的是，今天都快到了山顶居然一个游客也没有，不应该啊，这个季节翻越上山的人应该不少才对……万一山顶空无一物，那他就必死无疑，但是他又不能回头，往前跑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张海光脚步慢了下来，看样子也许是警方对苛山采取了某种行动。

但是就凭警方追踪的速度，应该不至于，他跟三子在林间逃跑可以说是马不停蹄，这个时间点，先不说边村的公安局能不能追上他，就连漠县的警方也应该才赶到苛山不久才对。

……

赵元良一路护送着山顶的游客往下走，在不久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安安冒着大汉，杵着木棍，她的身边还有几个穿着夏季长衫的人，看起来也是游客。

“嗨！”谢安安看到赵元良从上面下来，立马喊道。

谢安安从山腰上来一路上遇到了十二个游客，有几个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也是直接选择顺着路下了山，加上之前遇到的，现在身边这六位游客都是女生，由于害怕，选择跟着谢安安。

“我这边山顶的游客已经全部处理完毕，麻烦你带他们下去吧。”赵元良打算重新回到山顶再从北向下去，犯罪嫌疑人大概率就在那边，而且林业也是从那边下去的。

谢安安也是点了点头，李元良把林业给他的对讲机交给了谢安安，然后望了一眼手机，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林业，立马原路返回的话希望能赶上。

“喂，呼叫书记，我是谢安安，经过排查，顶部以及山腰所有游客已经疏散完毕。”

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武装警员，林业他们遇到张海光一伙人开始计算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而漠县的特警已经在山脚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公安局一接到村边派出所的请求之后就立马驱车赶来，如今的南北林道全部布满了警车跟警察，把苛山围得水泄不通。

由于犯罪分子十分凶残，特警在第一时间也是集体出动，从苛山的东南西北四面潜入山林，漠县到苛山就耗费了不少时间，即使是夏天驾驶车辆也需要接近一个小时。

他们失去宝贵的第一营救时间，只希望林场跟边村的民警能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十五分钟前根据林琳传来的消息，盗猎团伙一共四人，抓捕三人，最后一人在北落叶松林跟护林员张北山发生枪战，但是被其逃走，现在犯罪嫌疑人的具体位置无法锁定，他们也只能采取地毯式搜索。

杨志华也是眉头紧皱，他听到谢安安的汇报之后舒了口气，只要没有无辜的游客受伤就算是比较好的情况。

旁边的漠县公安局局长也是才指挥完部下，他望着苛山，走到杨志华身边，“怎么样，你们的护林员把游客都清理干净了吗。”

“瞧你这话，什么叫清理。”

“还好，目前为止没有游客受伤。”杨志华瞥了他一眼。

公安局的现任局长，赵长洪，今年五十二岁，老家就是边村人，后面举家搬迁到漠县，考上了刑警，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当年跟杨志华可是同学关系。

“哈哈哈，希望大家都没事吧，听说第三个被抓的人膝盖都被打碎了。”

“张北山打的？”赵长洪望着山林，有意无意看了杨子华，无奈一笑。

“噢？还有这事？我可不知道。”

杨志华手里只有林场人员传来的消息，林琳那边的消息并没有传达过来，听到这话之后杨志华也是面不改色，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道，“这不挺好的吗，人这不是没死吗，而且他们作恶多端，受点苦应该的，你也知道的，他对这一块比较偏执。”

“张北山真是个人才啊，可惜了，如果当时留在警局，说不定早就是组长了。”赵长洪想起当年一个还算稚嫩的脸庞，张北山离开警局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

张北山曾经是在漠县公安局就职过的，而且打破了多项纪录，就包括射击考核时候的成绩一直都是张北山留下来的，只不过前段时间才被林业打破。

赵长洪记得他在刑侦队的时候，屡破大案，每次跟组长出去的时候，都十分有效率，他总是能猜测到敌人的下一步动作，做出很好的应对方法，后面张北山莫名其妙转了部门，其他人都不理解，但是不影响张北山的执著。

赵长洪当时还是副局长，就当所有人正在讨论要不要给张北山升职的时候，他又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那就是辞职。

要知道，按照张北山在警局做出的功绩，各种功勋加起来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就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平步青云，走上他父亲的老路的时候，他却选择回到家中照顾重病的父亲，也就是张义。

说起来这个张北山走的路基本和他父亲一个样子，张义一开始也是警察局的一名巡警，后面由于在街头处理了几次影响较大的抢劫案，被人民称之为漠县保安。

后面他转到刑警队之后也是建功连连，可是那会正逢苛山用人之际，林场跟各单位沟通之后，很多单位也是提出了“人才输送计划”，建议单位里面的职工去到林场就职。

张义在听到林场的窘迫境遇之后也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到林场成为护林员，当时盗猎可谓猖獗，正是张风盗猎团疯狂发展的时候，那两年，山林里隔三差五就会发生枪战，无数人受伤。

苛山的犯罪猖獗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无数人派到苛山作战，但是那里的盗猎团可不是普通百姓，他们游走的生死线上，人手一把猎枪，见到林场护林员就把枪警告，以至于很多人都逃离了加苏尔林场。

苛山护林员成为最大的缺口，其他山情况也不乐观，但是唯独苛山可以说是沦陷在了盗猎团手里。

跑掉的人有错吗，他们也没错，没有人谴责他们，因为谁都知道，苛山是一座炼狱。

就在这个时候，张义到林场就职了，在公安局无数反对声音的情况下，他毅然决然来到了这里，这座被称之为盗猎天堂的苛山。

一个人，腰间别着一把92，第一年，他就肃清了三十多盗猎团队，对数都是二三人的小团伙，苛山南林道的这一块区域基本没人再敢来犯。

到了最危险的北林道，那会村边就是盗猎者聚集的天堂，甚至夏至时分，当你走进村边的时候，你在里面见到的十个人有八个都是盗猎者，还有两个是本地居民。

张风的势力可怕到什么程度，就连公安局派出的小队他都不惧，因为当时设备还没有这么全，警力也不够，不然也不至于放任一个盗猎人这么久。

张义以一只肩膀一条腿的代价，身上无数伤痕，用两年时间把张风的势力打出苛山北。

张义的名字，曾深深刻在加苏尔林场每一个人的心里，还有漠县公安局也知道他的丰功伟绩，他就是林场的神话！

让人惋惜的人，六年前，也就是2010年，张义那年57岁，距离退休只有最后三年，一场大火把他的功绩全部焚毁。

那次公安局联合林场的护林员对身在苛山的张风进行突击行动，张义一直把张风追到走投无路，所有人都以为能大获全胜的时候，林场以白桦林为起点燃起了大火，一场大火把苛山北无数林木烧了个遍地。

因为那会村里连监控都没有，更别说道路边上，虽然说张风这个盗猎恶徒也没抓到，但是基本将他在这块区域的势力打扫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不知所踪。

但是火灾是怎么造成的并没有一个人知道，其造成的损失不计其数，无法估量，而起火的时候那个地方只有张义一个人在那里。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张义行动失误，造成苛山燃起大火，造成巨大损失，给予重大记过并停职调查。

张义虽然解释了那场大火并非他弄的，可是结果依然没有改变，这么大的任务过时，总要有人扛下来，多年工作留下的暗疾也让他再也无法坚持，他最终还是交了枪，选择了回家，走的时候只是留下了一句长叹。

赵长洪想到张北山的风格，他就想到了张义。

“虎父无犬子啊！”

“如果他没死的话，我觉得看到这样的张北山，一定会很高兴的。”赵长洪看着郁郁葱葱的苛山，他从记忆中抽出了身。

“呵……这一点上，我们终究是有些亏欠了。”杨志华听到这话之后也是叹了口气。

“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上车，去北林道。”

赵长洪说完直接拽着杨志华就往警车里走，也不管他答没答应。

……

偌大的红松林，张海光突然感觉到了右手边发出了声音，他转过头去一看居然有个人背着包，手里捏着一个摄像机，应该是从下面的坡溜上来的，正在翻看背包。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张海光一看，立马就露出了兴奋的目光，他还正愁找不到人质，这不就有送上门来的“二货”了吗。

看样子，还是个来苛山拍摄的摄影师，张海光趁着那人没注意，悄悄从旁边摸了过去……

“我的镜头……”刚刚逃过护林员的追踪，他正在翻看背包，之前在山顶拍摄日出就匆匆忙忙收了相机，此时的镜头并不适合拍摄林内情况，他把背包从肩头取下来放在胸前，低头翻找了几下没找到，干脆直接把背包丢在地上，蹲了下来。

他的注意力都在背包里面，而且长期在山林里穿梭，早就习惯了身边传来一些稀碎的声音，一些风吹草动的声响也不会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找到了！”他在背包的内层里终于翻出了自己需要的长焦镜头，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知道这边的警匪大战在哪里，到时候可得好好记录下来。

为了远离护林员，他还小跑了一段距离，现在身上感觉有些发热，他直接坐在地上，取下了头上的棒球帽，拿在手里，在耳边扇了扇风，感觉到凉快一点之后他把帽子放进了背包，准备站起身来。

就在他即将起身的时候，头顶突然感觉到硬物，“别动。”

一句话突然把他吓了一跳，这个护林员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吗！糟糕啊，应该多跑一点的。

他回过头来，一个脸色严肃的国字脸男人冷冷看着他，左手下垂，右手拿着手枪对着他的额头，手指上都是血红色。

这一下可把他吓到了，直接连连倒退到地上，双手撑在土地上，忍不住的发抖。

这哪里是刚才看到护林员，这人……不对劲。

“砰！”

茂林中传来一声刺耳的枪声，张海光一枪把掉在地上的单反相机打了个破破烂烂。

这是实打实的真枪！

“别……别开枪……”那中年男子一看，瞬间给他吓尿了，本来之前还抱着猎奇的心态，可是当真的凶犯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出。

他也知道了眼前的人是什么人，他就是刚才山顶上警察说的歹徒！

张海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一脚把他的背包踢翻在旁边，“站起来，跟我走。”

“别杀我……”

“起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张海光冷冷说道。

中年男子颤颤巍巍站起来，那真枪实弹已经彻底把他的胆子给打破了，此时他是一点反抗的心理都没有。

自己没事来这里作什么死啊！

他的心里是一万个后悔。

本来还想在林中偷拍一下战斗场面，万一能借此火爆一把，也算是不辜负他摄影师的名了，结果才从山顶溜出来不远就遇到了杀人犯。

“护林员，快过来救我……”他心里呐喊道。

……

红松林传出来的枪声一下子吸引了林业的注意力。

这可能是他最不想遇到的情况。

林业大步一跨，往那边冲过去。

因为进入红松林只有刚才那个不怕死的游客进去那一条路，他一蹬一踩直接从下面的片林跃到了红松林。

而林业一出来就看到了两个人，距离他五六十米远，林业立马把枪。

张海光的目光也是瞬间就被林业吸引了过来。

“不错，还带来了一个。”张海光看着林业，用枪抵着男子的头，男子感受到枪支之后丝毫不敢动弹，一脸的惊恐，眼神在向林业求救。

三人的站位形成一条线，即使林业出来了男子也不敢动弹，他的速度更不可能比子弹快，看这罪犯的面相就知道，他绝不是手软的人。

“我劝你放下武器。”林业望着张海光，眯着眼睛。

到底怎么才能从嫌疑人手里救下这个作死的游客呢，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林业感觉，很难有救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