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三杯酒咋进的肚程磊几乎马上就忘了。

放下酒杯，程磊眼前就只剩下满桌的人头和杯盘菜肴影子了。

赵海涛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过来：“程磊，你不用装那个熊样，我知道，三杯酒放不倒你；你现在跟战友们说实话，你今天咋回事，为什么才来？”

为啥才来？程磊脑子里一道光一闪，照出了一片亮地，自己马上就扯过一片黑云遮上了。

救人是昨天的事啊，和今天的聚会一点关系都没有，说那事是纯粹找理由。

思考间，刚才的酒劲缓了下来，能够看清面前的景物了。

倔强的他立刻打定主意完全承担责任，于是他说：“没啥理由，就是睡过了头，起来晚了。”

满桌的战友哄堂大笑。

赵海涛说：“你给我胡扯吧，说你程磊睡过去了谁信！你一天到晚出来进去忙成个蛋，谁不知道你这个拼命三郎。给我说实话，是不是闯老婆门子，犯错误去了？”

赵海涛说完自己也扑哧一声笑了，满桌的笑声登峰造极；有人趁机起哄：“让他喝酒，罚酒一杯！”

赵海涛冲满桌的人一瞪眼：“瞎咋呼什么？没看见他已经喝了三杯了，让他唱歌吧，唱那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全场立刻欢呼雀跃，一阵叫好声后，立马就是鸦雀无声，等着程磊开嗓。

程磊不但歌唱得好，在部队时，还是文艺能手，每次旅直属队和各营拉歌，他是直属队的团队指挥。

部队上唱歌其实不叫唱歌，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是喊，或者说就是吼。

全直属队几百口子人，昂着头，扯着脖子，那声音不是比优美，比的是声音大小，比的是谁喊得有气势，有虎劲。

担任指挥的程磊用手势把团队的虎劲最大限度地掏出来，他的手势不是节奏，是大勺子，挨个挖着战友的豪情。

歌声是伴着汗水一起起落，那劲头，跟上战场冲锋差不了多少。

歌声一落下，喊声和巴掌声马上轰鸣而起。

随着程磊的手势，全队用手整齐地拍着，喊着：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四五六七，快快快！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四五六七，唱唱唱！

两队比的是节奏，比的是整齐。谁赶不上节奏，哪家的声音出现了哗啦音，也就是不整齐的声音，那么，哪家就要认输，被罚歌。

各家都很守规矩，输了就认账，这是部队的好作风。

于是，被罚歌的团队就要唱那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这是一首当兵的人都乐于听到的一首歌。

这首歌里面有一句让每个处在青春期的士兵都很享受的歌词，一到了那句歌词，唱歌的人就很舒畅地唱出动人的旋律，听歌的人也会发出愉快的笑声，心里跟着很有意味地唱出那句歌词。

程磊就是唱这首歌时认识的赵海涛。

那时候，赵海涛是旅直属队新兵连连长，程磊和路轩岗是新兵，王增奎下了营，和他们不在一个新兵连。

那天是晚上，新兵连第一次连点名。

赵海涛讲了一通条令条例后，命令各排开始唱歌，开始拉歌。

程磊在三排。

有点怪，不知是排长太弱的缘故，还是数字带来的心理暗示，三排唱歌从来都是全连垫底，声音比不过其他两个排。

排长是司务长出身，亲自指挥也不行。

他用一口江苏口音喊：“给我使劲唱，把吃奶的劲也给我使出来！”

下面马上哄堂大笑。

因为他的江苏口音，说出吃奶的劲这四个字，怎么听，也是吃奶的鸡。

最后，三排还是败下阵来。

全排被赵海涛点名唱那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于是，那天晚上，全连很享受地跟随三排重温了那句优美的歌词，和那句歌词所表达的意境。

今天，赵海涛让程磊唱这首歌，很显然，他想让大家重温美好的往日，同时，也是对程磊放一马。

程磊开始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可爱的家乡，桃树照映在美丽的水边……

紧跟着就是那句让每一个曾经当过兵的人充满怀念味道的歌词了。

程磊唱得很认真，他不能不认真，大家都盯着呢，唱不好，还要来一遍。

他充满情感地唱出了那句歌词。

已经不是在部队时，经过了几年地方生活的陶冶，尤其是在座的人大部分已经成婚，有了家庭，这句歌词在每个退伍军人心目中已经发生了变化，但不是褪色，而是更加富有含义。

所有的人已经不是在心中默默地跟唱那句歌词，而是一起高声唱了出来：……桃花映红了姑娘的脸庞，啊，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

唱到这里，每个人的脸上已经开出了桃花，那份喜悦和幸福已经自溢而出。

随着歌声落下，酒店里发出快乐的笑声。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是程磊！”

喊话的人是路轩岗。

他举着手机，转着圈让大家看；手机上的抖音平台正在播放一个短视频，正是程磊出租车秒变救护车，闯红灯救人的场面。

室内马上静下来，满屋里回荡着程磊充满磁性的声音：“来不及了，我要闯了！”

随着节奏感十足的音乐，视频一步步接近高潮，十八个红灯一一闯过，完全还原了程磊救人的全过程。

这个视频显然经过了交通部门的认可，是来源于出租车内部的摄像头拍摄剪辑而成的，可信度非常高。

视频播放完了，沉寂了那么几秒钟，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赵海涛的声音变得心花怒放：“程磊，好样的，原来你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啊，给咱们退伍军人争光了！”

他立刻端起一杯酒冲着在座的每一位，他的声音此刻一点酒意也没有。

“都有了，听我说两句，我们军人虽然退伍离开了部队，回到了家乡，但我们的魂早已经和部队烙印在一起，永远不会褪色。虽然我们回来干了不同的工作，但我们做的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是为社会传递正能量，唱出咱军魂的最强音！”

他高举酒杯，高声喊：“来，大家一起喝了这杯酒，喝不了的举过头顶，自己找人替！”

紧跟着，他带头唱起了每次战友聚会的压轴歌曲：战友之歌！

他冲程磊一指，程磊立刻心领神会，站在酒桌前担任了歌曲指挥。

战友们自动呈扇形围绕着他，用最大的力气唱起来：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同训练，同学习，同劳动，同休息，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

歌声把酒店的服务员也吸引了过来。

他们一开始还站在门外从门缝里往里瞅，后来干脆走了进来，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些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男人们。

有人认出了扇形中间的程磊，马上喊：“快看，我们渤海市的英雄，的哥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