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男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从李姐口中听到买这个字儿时,她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但真相很残酷,事实也很让人遗憾,赵若男原本做足的心理准备就在那一刻被打破了。
“妹子,其实妹夫之前说的对,你一个人这样太辛苦了,别到头来孩子没找到你也累坏了。我看得出妹夫是个心疼你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那样说。天下咋能有不疼孩子的父母呢?但是妹夫更在乎你,倘若你再出点什么问题,不只是你要后悔,妹夫他也要后悔一辈子了。”李姐说着情真意切,可谓句句戳人心坎儿,但很可惜这些话落到赵若男的耳中,就特别的虚情假意。
“妹子,要不这样吧。”李姐犹豫着,说出了她一直以来都想说,却又不敢明说的那句话,“我试着帮你联系联系,看那帮人现在手头上还有没有货,到时候你和妹夫一起去看看,选一个孩子买回家吧。”
赵若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李姐的口中,孩子居然变成了能买卖的货品。在她的口中,这一切都那么简单跟轻松,就仿佛是平日里去超市中挑商品,或者是去菜场买菜一样稀松平常。
“李姐,那帮人不是很难联系上吗?”赵若男打起精神佯装出一副有所想法的模样。
李姐见自己的规劝起了效果,也更加热切起来,给赵若男一五一十的介绍起来。
“如果你真有这个打算,姐帮你去联系。那伙人虽然说不容易逮到人,平时也见不着影子,但遇到生意了肯定不会不管。姐在镇子上认识几个人,到时候请人帮帮忙,这事一准能成。”
赵若男依旧抱有一丝希望,她不愿意相信自己认识了这么久的热心大姐会是这样的人,鼓起勇气,她问起了之前的事:“李姐,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帮我找找我的孩子?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找到孩子,我愿意多出一倍的价钱。不,再多的钱我都愿意出,只要能让我的孩子回来,我什么都愿意。”
李姐见赵若男依旧如此执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唉,大妹子,姐也实话和你说了吧,没人愿意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孩子已经丢了,找不找得到不清楚,但如果这其中出了什么茬子,就算你给再多的钱都没机会花。一开始姐以为你是过来找那伙人的麻烦,还把你当做过警察,那时候不敢和你说这些,现在姐不把你当外人了,有什么姐就不瞒着你了。”
失落充斥着赵若男的浑身上下,但她明白,这也许是最好的机会,抓住这个机会,所有人一直以来的辛苦付出和期待就不会白费。但为了看起来更加真实,赵若男忧心忡忡地发问道:“可是李姐,我听说从那些人手里买孩子都不便宜,我和我家那口子出来的急,没想的这么远,万一钱不够咋办?”
李姐拦住了赵若男,拍着胸脯保证道:“没关系,妹子这件事儿包在我身上,价格我和那伙人去谈。到时候如果你有相中的孩子,我和他们说一声给你留下,回头你把钱打到他们的账上就行。”
“李姐,我的孩子真找不到了吗?”见赵若男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李姐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开解着赵若男,说着那些自以为触人心弦的话。殊不知这些话此时在赵若男听来,其实让她无比厌恶,甚至还很反胃。
“妹子,你自个考虑考虑,如果考虑好了,姐马上去帮你联系。”
她送赵若男回到隔壁,似乎还不死心,又对着廖彭铠发动了猛烈攻势。
相比起赵若男的犹豫,廖彭铠则表现的更加直接也更加果断,面带喜色道:“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小楠,我们就听李姐的话,一起去看看吧,万一遇到和我们小宝一样的孩子,就把他接回来吧。”
听廖彭铠这么说,李姐明显高兴了起来。她拉着赵若男的手,继续热切的劝慰着。
“妹子,听姐一句劝,别用过去的事继续惩罚自己了,该把眼光看向远处了。”
赵若男被李姐拉着手,心中只觉得一阵接一阵的厌恶。她十分勉强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此时,对一切都不知情的李姐只认为赵若男依旧不愿意听劝,又是一阵絮絮叨叨。
“小楠,以前你不愿意听我的劝,才让自己活的那么累,但是如今我不能让你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就听李姐的吧,我们带一个孩子回家。”廖彭铠上前去,还暗中给赵若男使着眼色,“他们都是流离在外无家可归的孩子,如果我们能给他带来幸福和温暖,也算一件好事不是吗?”
听到这里,赵若男无声落下了眼泪。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带着几分表演,那么此时,一切都是真实的发自赵若男的内心,因为她想起了她的媛媛,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媛媛现在过得会是怎样的日子呢?
见赵若男伏在廖彭铠肩膀上哭泣,李姐似乎心中敲定了这事有戏,她不再打扰这对小两口,悄悄退了出去。
待李姐退出房间后,廖彭铠才把赵若男从肩膀上拉起,确定窗外李姐没有偷窥,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松口了,但我们还不能松懈,只要没发现确切证据,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赵若男调整自己的情绪,反问廖彭铠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先找机会跟着她去看看孩子们,你暗中联系胡队,由局里规划行动方案比较稳妥。”
赵若男点头,却又有些迟疑,半晌后,她问道:“你说,她会是梅姐吗?”
廖彭铠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不过她和你说的话里也应该是半真半假,咱们还不能全信。昨天下午如果她真的是去给自家人寄钱的话,那么今天她的言行举止就很容易被理解了,一直以来她都并不信任你,甚至对你很警惕,我们首先是要打消她对我们的顾虑,让她以为我们不是过来找麻烦的,也不是警察。其次,昨天她家人联系她的事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如果不是因为她缺钱,也不可能冒险和我们说这些东西。”
赵若男明白,对于这种违法的事,不是对自己万分信任的人,或是不到万不得已,一般都不会轻举妄动。眼下已经利欲熏心的李姐,自然是动了不该动的鬼心思。
“这个所谓的李姐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头目,负责拉人头分销而已,她手中应该没有我们要找的孩子,即便是要联系上级,也要时机成熟万无一失才行,我们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对方相信,我们想买孩子的诚意,尽快把她背后的蛇头给引出来。”
廖彭铠的思路很清晰,此时的赵若男也只能听从。她忙碌几个月的暗访一直没有进展,却被一个刚来两天的新人找到了突破口,这未免让赵若男有些惊讶,也让她对廖彭铠的看法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或许老胡口中所谓的帮带根本就不存在,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长处和优点,互相工作中,二人更多的是互相帮助跟共同进步而已。
见赵若男愣神,廖彭铠打断了她的沉思,很平静地说道:“刚才你做的很棒,相信李姐也被你感染了。”廖彭铠此时难得话多,他继续歪着头,半晌给出了他口中对赵若男的最高评价,“如果我是一个局外人,我一定会相信你,就是一个丢失了孩子寻子心切的母亲。”
赵若男没有接廖彭铠的话,只是默默坐到了床边。廖彭铠应该并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如此也好,她不想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中夹带有同情或者怜悯的情感。不管如何,那条路是自己所选,后果如何她都毫无怨言。
良久之后,局里的老胡也收到了赵若男所发的信息,老胡得知拐卖团伙露出端倪的事儿,内心自然很是兴奋,立马召开会议计划了后续的行动方案,同时也对赵若男和廖彭铠的工作进行了安排。
唐慧得知要外出任务时,同样心绪澎湃。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正经的执行任务,对于她来说不仅新奇,更代表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按照老胡的安排,赵若男和廖彭铠两人继续在镇子上待命,等时机成熟便让李姐带二人去看孩子,尽可能的让拐卖人员相信购买诚意。而老胡则带着唐慧和别的同事,分批火速赶往镇子附近进行埋伏。
由于镇子的特殊性,外来人员流量不宜过大,否则大量人员涌入势必会引起镇子上的人贩产生警觉,所以老胡和唐慧是第一批赶往镇子的人,而别的警员也会分批次,便装赶往镇子。
待赵若男和廖彭凯确定无误后,别的同事便会开始规划抓捕行动。抓捕行动虽然看似并不困难,但实则却充满了各种不稳定的风险。所有人首先要保证被解救人口的安全,其次更要在保证工作人员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避免嫌疑人逃跑。这期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导致任务的失败,甚至会带来生命危险,所以老胡对这次的行动也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立誓绝不能出任何致命的错误。
决定执行任务的当天,老胡就带着唐慧马不停蹄赶往了镇子上。一路上,头一次参加任务的唐慧兴奋的像个刚上学的孩子一样,趴在车窗不住向外看去,对即将执行的任务充满了好奇感。可没过多久,唐慧就察觉到了一丝与期待中的差异。沿路的风景一路上急转直下,从刚开始的楼宇建筑,到后来的山石树木,再到后面眼中所见景色便成为了萧瑟荒凉的旷野,以至于到现在,周围已经成为了败破的荒村。
更要命的是,车辆行驶在山路上已经将近三个小时,开车的胡队长还是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而视野中的尽头也没有任何标志着村镇的建筑物。抬头看向胡队长,他的表情毫无变化,显然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刚入职的唐慧完全没想到这份工作的背后会有那么多的辛苦与艰辛,在她的印象中,外出执行任务,不过就像旅游出差一样,坐豪华大巴,住星级酒店,一日三餐顿顿不落,最多也不过是像电影中坐在汽车里拿着望远镜,探望一下情况。
想到这里,唐慧有些犯怵了,她试探着问老胡,想从老胡口中问出一些概况来。
“胡队,咱们还有多久到?”
“快了,快了。”
老胡并没过多回应,但刚才在行车途中,他已经从后视镜观察到了唐慧的表情变化。此时这个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老胡已经最清楚不过了。见唐慧脸色不好,老胡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开口活跃一下气氛,毕竟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算唐慧不觉得闷,自己也要被憋坏了。
“小唐,你是第一次出到这种地方出远门?”
唐慧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嗯,之前出远门都是我爸开车送我,方便的话也会坐飞机。”
老胡心中暗自咋舌了大半天,不是私家车接送就是飞机来往,唐慧这小丫头片子果真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这一趟说起来,竟然是要委屈她了。看样子这一行可要给唐慧留下难以磨灭的回忆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顶住。还是说,自己现在就应该给这个小丫头提前进行打个预防针,以免待会孩子发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过大,太过失落出现消极怠工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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