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在

可偏偏就是这个纪君言，不仅搅和了他和纪君泽的约定，还在短短半个月里，闹出了那么多的事儿，硬生生将他的风头都给抢光了！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

他作为定安县的小霸王，自然不能容忍这么个毛头小子盖过自己的风光，他当然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了！

少年郎那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就这么冒了出来。

想到方才纪君言那小子又考了个甲等，顾柏舟那一双拳头都捏紧了。

臭小子最好别让他抓到把柄，不然，他定要他好看！

——

白天因为一场风波，耽搁了时间，夫子们讲完今天的内容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纪君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到宿舍，远远地就看到黑夜里有一道人影似在等着她。

“谁在哪儿？”

徐景红着一张脸，朝她走了过来，低头道歉：

“都是因为我，你才不得不一个人住在这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和商秋已经将你的床位收出来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回来和我们一块住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住得挺好的。”

徐景以为她在生气，不肯原谅他，“那要不，要不我来住你这儿，你去和商秋住。”

她没回来之前，他在她宿舍外头看了一圈。她这屋子破破烂烂的，就连屋顶铺着的稻草都是稀稀落落的，这若是下起雨来，屋子里面肯定漏水。

为了让她消气，徐景甚至抬手抽自己耳光。

“都是我混账！都是我混蛋！”

纪君言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拉住了他，让他别再打了。

“我今天说了，你性子直来直去，都是听信了别人的话，严格来说也不能怪你。”

这傻小子也是实诚。

几耳光下去，脸都红了。

“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没有打扰，真的挺好的。至于窗户上的破洞，还有屋顶的缝隙，等明后天，我同安排住宿的管事说一说就好了。”

未免徐景继续自责，又怕他揪着同住这件事说个不停，她忽然说：“哦，对了！今日的考试，我还有两题不会做。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先去找陆师兄问问题了！回见！”

言落，她朝徐景挥挥手，立刻转身就跑了。

徐景愣在原地，抬头看着已经高悬于夜空的月亮。

都已经这么晚了，纪君言居然还惦记着白天的考试，还想着自己不会的知识。

这般好学好问，怪不得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有那么大的进步！

他真是自愧不如。

回去之后，他也该好好看书，把自己不明白的地方都一一弄明白了才好！

——

顺着清冷的月光，纪君言一路爬上了南麓山的顶端，才终于到了陆澈的宿舍。

望着前头那间被层层树叶掩映着的屋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么晚了还来找陆澈，不仅仅是想问那两道自己不会的题目，她还想当面向陆师兄道谢。

她和陆澈除了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有了小小的不愉快，之后她每一次见到陆澈，他都帮了她。

她向朱夫子争取读书机会的时候，是他帮她说了话。

考试时，她因巴豆粉而浑身虚弱、疼痛难忍，晕死过去，是他一路将她从书院送回了纪家。

今天，她和徐景各执一词，无法证实谁对谁错，也是他提议重新考试。

别看最后是她凭着自己的实力，再次通过了考试。

可若是没有他的这个提议，她究竟有没有作弊便成了一个没有答案的疑点。

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这样的一个疑点，无疑会成为终身的污点！别说是仕途了，带着这样一份可能作弊的嫌疑，只怕她都不能参加明年二月的童生试。

所以……

此番种种，她的确应该当面向陆师兄真诚的说一声“多谢”。

纪君言走到门边，抬手轻轻敲了敲：“陆师兄，陆师兄你在么？我是纪君言。”

屋内一片安静，半分动静也没有。

难道陆师兄不在？

“叩叩叩！”

她又敲了几下，声音也更大了：“陆师兄？陆师兄，你在么？！”

“……”

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真是奇了怪了。

罢了，既然他今日不在，她明天在来找他好了。

反正都在同一间书院，人还会跑了不成？

可是。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次来找陆澈的时候，屋子里依旧没有人。

她跑去问安排住宿的管事。

那管事“哦”了一声，笑说：“你说陆澈啊！他啊，有个习惯，每天晚上他总会到后山转悠几圈。至于他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不知道了。”

“后山？那里不是一片树林么？”

荒山野岭的，陆澈每天晚上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管事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习惯。

说不定陆澈就是喜欢往荒山野岭里钻呢？

其实吧，陆澈在朱夫子的支持下读书之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这样优秀的学生，在书院里那都是有“特权”的。

只要他能保持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别说是去后山了，他就是每天往书院外头跑，说不定夫子也不会说什么。

“怎么了，你找他有什么要紧事儿么？你要是着急，就在他屋子外头等着。他去了后山，却总是会回来的嘛！”

管事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这天，她一下课就又跑去找他了。

自然，屋子里依旧没有人。

她找了个舒服的角落，垫了几张纸，靠在树干坐了下来。

等啊等，月亮已经爬到半空，她感觉到自己的上下眼皮随时就能合在一起了，陆澈还没回来。

“他……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细细簌簌……细细簌簌……”

夜风吹过，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那声音轻松、惬意，一阵接着一阵传入她的耳里，很快，她那小小的脑袋便不住地往下耷拉。

“呼……呼……”

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小小的少年终于睡了过去。

迷糊间，她感觉到有浓郁的血腥味不断向自己靠近……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又回到了那个冬夜，她又回到了尸横遍野的东宫。

可是……

“嘀嗒！”

“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