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堂

纪小郎唇角往上一勾，人已经醒了。

“母亲放心。”

虽然康老夫人把持着纪氏三房，但她说过纪氏一族是有族长、有族规的。

她趁着入学考这个机会，故意将事情闹大，为的就是借用吃瓜群众一传十、十传百的能力，将她病得厉害的消息传入纪氏族长纪二老爷耳中。

纪二老爷为人正派、处事公正，在族中很有威望。

只要纪二老爷亲眼见到她们的境况，作为族长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为了叫这出苦肉戏足够真实，她是真的吃下了半个添有巴豆粉的鸡蛋。

这样，纪二老爷请来的大夫才没有诊断出什么端倪。

“小郎真厉害！”

短短一夜，就想出了这么周全的计划。

纪二娘愈发觉得眼前的小郎和过去不一样了，往后她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这次有族长为我们做主，往后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纪二娘说。

纪君言却摇头：“二姐姐，事情没这么容易的。有句话叫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还有一句话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纪二娘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外头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纪君言接着躺了回去，继续装晕：“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行了，先哭起来吧。”

戏才演到一半，可不能停下。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叫母亲和两个姐姐哭了，往后，她再不会让程氏和两个姐姐为她、为这个家再遭任何罪！

“吱呀”一声门响，面色难看到极点的蔡婆子领着十几个婆子走了进来。

蔡婆子指着纪君言，没个好气：“你们几个，把人给我抬出去。”

纪二娘见他们这么大的架势，猛地吓了一跳，“小郎他还病着，他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你、你们要做什么？！”

族长不是来替他们做主了么？

这些人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不讲道理？！

纪二娘红着眼睛，伸手挡在纪君言面前，不许蔡婆子她们靠近。

还是纪二老爷及时赶到：“好孩子，好孩子，没事，让她们把人抬出去吧。你家小郎身体不好又病得厉害，我同你们祖母商量过了，让你们搬到更宽敞的清风堂去，这样，纪小郎也能安心修养身体。”

纪二娘一怔。

她没听错吧？

她们不用继续住在这个狭小、逼仄、破旧的屋子里了？

直到蔡婆子带着人将她们少得可怜的东西都搬到了清风堂，大夫亲自给小郎喂了药，纪二老爷派人给她们送来了二百两银子、好几匹布料，纪二娘都没能从震惊里缓和过来。

“母亲，这是真的么？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宽敞的屋子，柔软的棉被，红木圆桌上精致成套的茶杯茶壶，这些真是给他们的？

程氏也不敢相信，在屋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人局促极了。

还是纪三娘拉着母亲和姐姐安安稳稳坐了下来。

纪三娘打着手语比划道：“阿娘，你便放心吧，这些都是弟弟替咱们争取回来的。”

“三姐姐说得没错，母亲，这些本就是我们应得的。”

外人不在，纪君言坐了起来。

纪氏是定安县的大族，良田千亩，商铺无数，一共五户，虽家家情况不同，却也都是一等一的大户。

她们是堂堂正正的纪家子，就算没有锦衣玉食，也不该受人磋磨苛待。

而且，别看如今这清风堂宽敞、舒服，但若是真和康老夫人、大伯、还有纪君泽的院子比起来，完全不够看。

再说了……

纪君言眼底闪过几分笑意：“族长除了让我们搬来清风堂之外，别的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

纪二老爷看到了她们生活窘迫，看到她们受康老夫人拿捏磋磨，看到她差点被康老夫人下药害死，但，他并没有真的责罚康老夫人什么，所做的也仅仅是改善她们的生活而已。

当然了，她并不是说纪二老爷为人不正，处事不公。

相反，纪二老爷这样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仔细想想，纪二老爷若是真的戳穿康老夫人给纪君言下药的事，又能怎么样呢？

是，那样是能揭穿康老夫人的虚伪可恶，但双方撕破脸皮之后，纪君言她们还要不要继续留在纪氏三房？要不要继续在康老夫人手下讨生活？

若是她们个个都硬气，选择不留在纪氏三房，那她们又要住在哪里？谁又来给手里没有多少银子的她们安排住处？

更别说，今日她被人从考场送回来的事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若是转头她们就从纪氏三房搬了出去，外面的人瞧见了又会如何说？

纪二老爷是族长，会替她们主持公道，更会维护整个纪氏一族的颜面。

改善她们的生活环境，私底下敲打警告康老夫人，叫康老夫人知道她们不是能随便欺辱的主，对她们孤儿寡母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纪君言才会说世间有句话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不要紧！

纪君言两眼闪亮如星辰：“一点一点来吧！”

今天这件事，便算她为原来的纪家小郎讨回一份公道！

康老夫人欠她们的，往后她会替她们全都讨要回来的！

“对了，小郎，你是怎么认出鸡蛋里有巴豆粉的？”纪三娘好奇地问。

“巴豆粉？啊，那是以前小……”

小岑将军告诉她的。

一次，她将太傅留下的书都看完了之后，闲来无事便问了小岑将军他们外出行军时都有什么趣事。

小岑将军便和她提起，有一次大周和西夏交战之时，他们为了削弱西夏战马的实力，偷偷派人潜入敌营，将巴豆粉混入马草之中，叫西夏战马拉得站都站不起来。

那时候她只是听个趣儿，没想到……

“这一次又是小岑将军救了我……”

纪君言低着头喃喃说。

纪二娘没听清：“什么？小郎，你说谁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