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亲昵

说来也奇怪，方白芷不喜欢后妈，对父亲的感情也很复杂，十年来与家中联系甚少，可唯独对这个弟弟，还算有些感情。尤其是在方白予上大学后，姐弟俩私下的联络更是增多。

关于这一点，钱渝曾开玩笑说：“白芷，你是觉得对白予抱歉吧？你可以任性地选择你要走的路，他却只能按照家族规划，去学你爸当年想让你学的金融。”

对此，方白芷不予置否。只能苦笑着回道：

“我的确是最任性的，就连你，不也在大学时去别的学校，修了个金融管理的二学位么！”

愣了几秒，方白芷抬手朝着方白予的肩膀，拍了一掌，故作凶狠道：“要你管！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姐，我不小！都20了！这不，今晚的招待会，老爸都让我代表他来参加！”

“嗯，老头子越发懒了，你还上学呢，就给你推出来！哎，任重道远，你加油吧！”

说话间，方白芷把方白予拽到面前，替他半脱下西装，然后直接上手，朝着肩颈按摩起来。刚才的那一掌，出于职业习惯，她顺便检查了下。

“20岁的年龄，50岁的肩！你到底是学习太用功，还是打游戏过多？”

“都有！姐，还是你这手法强！我去过盲人按摩呢，比起你，可差远了。”

“少拍马屁。按摩，毕竟是被动的，你还是自己多加锻炼吧！对了，老头子……”

“知道你关心老爸！他还好，就是前一阵喝酒多，最近胃不太好。还有，听说你要去摩洛哥，他……他好像情绪有些异常激动！当着我们的面，会骂你有病、想不开什么的，可独自在书房时，会看着你小时候的照片叹气。我感觉，他是担心你。你这十年，从上学到工作，自力更生，完全不依靠家里，他虽然生气，但是我知道，他是骄傲的，可这次，我觉得他情绪有些复杂。”

方白芷专注地揉着，更认真地听着，心中颇不是滋味。姐弟俩都过于投入，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用手机对着他们拍照。

“嗯，我知道了！你学校功课不忙的时候，多回家陪陪他。”

“姐，你回家吧！他想的是你！”

“白予，有些情绪，有些心结，不是说解就能解开的。”

“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回去吧，多注意自己身体健康，还有，如果再说起我去摩洛哥的事，让他别担心，我们有团队，而且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说着，方白芷放开了方白予的肩颈，替他把西装披上去。

就在这时，季川芎开车转弯过来，刹车停在他们面前。此刻，方白芷的手，仍搭在方白予的肩上。

“白芷……”季川芎摇下车窗，温和地唤了声方白芷，眼神却落在方白予的身上，略带疑惑。

“啊，学长，他……”方白芷脑袋一懵，手迅速从白予的肩上撤离，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方白予心里清楚，方白芷从不愿提自己的家世背景，于是灵机一动，附身凑近季川芎，一脸天真。

“这位帅哥，方医生刚唤你学长，你也是大夫？别看我年纪轻轻的，但是肩颈是老毛病，方医生总说我20岁的人，50岁的肩，这不，刚巧碰见，她就犯职业病，要检查我最近康复得怎么样。”

说着，方白予又回头看着方白芷，揶揄道：“方医生，您男朋友够帅的啊！见过家长了吗？家里同意你找同行吗？以后会不会都很忙，不便于照顾孩子什么的？”

“他是一附院的季医生，即将一起去摩洛哥的队友。”方白芷瞪着方白予，眼露凶光，示意他这个戏精赶紧闭嘴，然后快闪。

收到旨意的方白予，立马找补：

“哎呀，作为病人，我好像太八卦了哈，主要方医生特别像我姐姐。不耽误二位，Bye！”

方白予闪了，留下一脸无奈的方白芷和似笑非笑的季川芎，四目相对。

“还不上车？”

“哦！”

“你的这位病人，好像对咱们有点误会。”

“所以是‘病’人！学长别往心里去，就是一小屁孩，把开玩笑当交际。”方白芷揉着太阳穴，一脸无奈。

“不过你俩看着，还真挺有姐弟感。”

季川芎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方白芷陷入了混沌。想到方白予提及的父亲情况，逃不开的家庭，避不掉的情绪，统统都涌上心头，她只觉得胸口又烦闷起来。

十年了，她成长并成熟了，更能试着去理解父亲，但是埋怨积淀得久了，就算有心想解，都不知道从何下手，更何况父女二人还一样倔，就变成了习惯性的逃避，形成如今的剪不断理还乱。

越想越压抑，方白芷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季川芎看到她如此无力的状态，先是微惊，而后心生疑惑与不忍，他甚至回想起来，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之前，就是先听到压抑的哭声。

不知道该从何劝慰，又不忍打扰方白芷，就这样一路无言，直到在她楼下，停下车。

“到了？真快！学长，我今天有点累，估计你也不饿，就不请你吃面了！”方白芷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解开安全带，准备离开。

“你还好吧？如果不舒服，我可以帮你……”

“我没事。”

见季川芎微微蹙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方白芷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更放松，并强调道：

“我没事！您老别杞人忧天，别忘了，我现在也是医生。”

看着方白芷明明有心事，却故作坚强的模样，季川芎心中一软，自然地伸手，轻揉了揉她的头。

温柔、亲昵，不带任何情欲，可却拨动了方白芷的心弦。她明显一怔，然后别开脸，并快速下车，因为怕季川芎发现她的脸红。

“学长，我真的没事，只是累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学校见！”

“你不愿说，我不逼你，但情志不遂，对肝胆最不好。明天开始，将进入公共卫生方向的法语学习，压力只增不减。有事别憋着，你说过的，我们是一个team。”

“嗯，好，谢谢！”

说完，方白芷压下心中感动，转身就跑，因为她怕再看着季川芎溺人的眼睛，自己会忍不住一股脑地都倾诉出来，可是，她自己都理不清，又何来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