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死

洛阳县，岐安村。

惠惠和风，畅畅流云，天空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除去从林间惊慌飞蹿的鸟。

带着头巾皮肤黢黑的村民冲着地上摔倒人指指点点：“也不知苏家作了什么孽，生出苏可夏这样的傻子，都是芳华正茂的年纪，话都不会说，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瞧瞧这都吃成什么样了。”

苏可夏仿佛没有听到村民的话，挪着圆滚滚的身体像狗一样的嗅着地面，然后在那村民脚边的泥土抠出一个个野果，鼻青脸肿地傻笑着。

仿佛得到了稀世珍宝。

另外一个村民嫌弃地拈起裤腿，后退小半步，瞥见旁边拿着竹篓正经过的林沐戚，用胳膊肘顶了顶他，戏谑道：“林沐戚，你还不扶一下你这个未婚妻。”

地上的苏可夏若有所闻地抬起头，脏兮兮的大饼脸上挂着鼻涕和口水，被肥肉挤成一丝缝隙大的眼睛，灼灼地盯着穿着靛蓝色棉袍的林沐戚，缓缓伸出手，将果子递给他。

岐安村众所周知，苏家生了一个又丑又蠢的苏可夏，一心爱恋着她的未婚夫，林沐戚。

林沐戚攥着手中的竹篓，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俊逸的脸上眉眼嫌恶地蹙成团。

他是真的不想从这里经过，可是后日便是首月，学堂快交学费了，他必须上山伐木挣钱学费钱。

苏可夏像个不倒翁一样，晃悠悠地立起身，摸了泥巴的手在脸上囫囵一擦，笑嘻嘻地上前，“相公......你吃......”

林沐戚盯着她那满是泥渍的手上挂着透明的粘稠液体，胃中一阵翻涌，连忙扭头就跑。

苏可夏跟着跑起来，“相公......你等等我......”

笨重身躯上的肥肉随着跑步肆意摇摆，咚咚地踩得地上泥土飞溅半尺来高。

“你们快看，丑媳妇追俊相公了。”

“林沐戚，你真是好福气！苏可夏在家里都要她娘亲手把手的照顾，轮到你，都还知道给你吃的。”

“我看你也别去考哪个什么劳什子秀才了，快点把苏可夏娶进门，你看她膀大腰圆的......说不定没一个月就给你们林家添人口了！”

林沐戚气得面色涨红，心想为什么当初家里那么穷，要是没那么穷，爷爷怎么可能为了十两银子就把还没出世的自己和苏可夏定了娃娃亲？

就算他在学堂再努力，备受夫子学子的称赞又如何？

只要每每放学，看到四壁清陋的家，满是补丁的母亲，他就能想到自己被十两银子限定的终生。

是一辈子都翻不起身的耻辱。

他心有旁骛，跑着跑着一时不察摔倒在地，竹篓脱手而出，在地上滚了几圈，散出零碎的树枝干。

“相公，你东西掉了。”

苏可夏伸手去捡，用那只在土里刨过，擦过鼻涕的手。

林沐戚脸庞瞬间狰狞，咆哮出声，“手拿开，你这个傻子，我不许你拿我的东西！”

他气得心尖都在剧烈颤抖，顾不得爬起来，匍匐几下从她手里抓过竹篓，瞥眼看见她留着哈喇子望着自己，那一缕的涎液顺着黑黢黢和下巴淌进她的脖颈。

林沐戚恶心地抓紧竹篓，面临她越来越靠近的脸庞，四周的戏谑声起伏，他气急败坏地切齿，“苏可夏，你怎么不去死？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你去死啊，只要你死了，我就开心了！”

他不指望苏可夏听得懂，傻子能听得懂什么呢。

他说这些只是为了图自己一时口快，心里舒畅罢了。

林沐戚说完，连忙去捡地上的树枝，看也不看苏可夏，拿着竹篓头也不回的走了。

才刚刚越过小山包，就听到‘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林间的鸟儿四处逃窜，带着惊声尖叫划过林沐戚的心脏上。

他顿住脚步，似有所感地回头。

纷飞的落叶高高翩舞，林沐戚怔怔地盯着那地上陷出的凹壑里黢黑肥胖的身躯，耳边传来村民大惊失措的杂乱叫喊，“不好了！苏可夏想不开，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