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恶劣到何种程度

宋珂走到二楼书房门前，做了个深呼吸才推门而进。

沈景西坐在书桌后，正低着头在审阅着什么，刚冲完澡，一头墨黑的短发还挂着水珠随意耸拉着，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过来，浓墨眉宇紧蹙，隐怒的情绪跃然脸上。

但对上她的目光瞬间，脸上所有的情绪又归复于平静，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有事？”抿薄的唇，不冷不热的吐出两音节。

宋珂沉着气，淡淡道，“你的咖啡。”

两个人，一板一眼的问答对话，像极了冷傲的老板和自己称职的秘书。

宋珂镇定自若地将手中的咖啡放在他的眼前，然后站在书桌前，微垂着眸光，欲言又止。

沈景西端着咖啡，优雅浅尝，“还有事？”

疑问的句式，确实笃定的语气。

宋珂的心头，因为他的语气和态度而微微发堵，声音却很平静，“是你让唐淼取消与邦宏的合作？”

沈景西不疾不徐地浅浅一笑，“是又如何？”

这低沉散漫的嗓音，若是用来说些哄骗女人的甜言蜜语，想必是没有女人能抵抗得住。

但换成了威胁，就另当别论了。

宋珂自然是被气着了，气得胸腹之间的隔膜隐隐作痛，她咬着下唇，缄默了几秒，将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压下，以公事公谈的口吻开口，“要怎么样？你才愿意放过邦宏？”

沈景西低笑了声，“你那天走得干脆潇洒头也不回，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怎么好戏才开始，你就怂了？”

宋珂盯着男人温俊的脸，瞳眸猝然一缩，想笑，却笑不出来。

果然，逞一时口舌之快，是要承担后果的。

她心底自嘲，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对不起。”

短暂的沉默之后，微哑的声音挤出三个字。

那般无奈，又憋屈。

前几天还硬气杠杠的跟他怼得义无反顾，这转头又得舔着脸对他低声下气，怎么说都是过于伤自尊，但是想到躺在医院里的宋岩，以及头发苍苍的父亲，这点自尊，她可以不要。

受制于他人的人，没有傲慢的资本。

“哦？”沈景西挑眉，噙着笑意的脸慵懒而性感，“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人能恶劣到何种程度？

大概就是沈景西此时此刻的态度。

他要将宋珂裹在身上的那层硬壳，全方位一点一点，钻裂，撬开，把针扎在她最柔软的位置上，逼着她低头臣服。

可是宋珂却安安静静地站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好似迷茫，又似沉思，或许是她过于冷静了，沈景西都不由自主地怔楞住，不似以往那般盛气而上咄咄逼人。

外头明媚的阳光透过书房的落地窗玻璃，照得室内埕亮温暖，但这沉寂的对峙空间，却宛若一片阴森森的墓地，寂静得诡异瘆人。

须臾，宋珂淡淡轻轻的声音回荡在书房里，“那天是我冲动说话不经脑子，我不该说那些话惹你生气，对不起……”喉咙一哽，她闭了闭眼睛，“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

沈景西微眯着眸子，似笑非笑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继续。”

宋珂眨了眨眼睛，将那层薄雾敛去，微微笑着，“求你高抬贵手，放过邦宏，好不好？”

最后的“好不好”，又轻又淡，绵绵软软的，就好像那湖水，忽然被低垂的芦苇轻轻撩动，沈景西的心脏猝不及防地一阵轻痒。

沈景西猛地灌了一大口咖啡，眉间的戾气消淡大半，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宋珂一怔，不知道他想玩什么把戏，却很听话的绕过书桌，站到他的身材，“怎么……”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男人拽跌落在他的腿上，尚未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男人低低沉沉的轻笑，“真的知道错了？”

“真的。”

“你三番四次挑衅我，怪我对你过于纵容，若每次你低声下气说认两句错，怕是不会长记性，再有下一次……”

“不会有下次！”不等他把话说完，宋珂急着出声咬定。

沈景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睨着她躲躲闪闪的眼睛，笑得有些痞，“若是再有呢？”

宋珂屏住呼吸，唇角淌着平静的笑，“任你处置。”

不就是忍么？

这么多年都忍了过来，再多一个沈潼，应该……问题不大？

“那现在，”沈景西的手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脸蛋，“肯听话了？”

“嗯。”

他是刀俎，她是砧板上的鱼肉，她能不听话么？

沈景西低头盯着她红润的唇瓣，眸色渐渐暗沉，“要想邦宏能重新和元华合作，我得费不少功夫。”

简而言之，他得讨点利息。

宋珂倏然怔忪，凝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蠢蠢欲动的眼神，隐约猜测到些什么，却又因为不符合他的作风，而不能肯定。

她磕磕绊绊的出声：“所……所以呢？”

宋珂只听见一声低笑，然后眼前一暗，唇瓣瞬间就被覆盖住。

事实证明，沈景西这个男人，只有他不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宋珂被他夺走的，简单到呼吸，深入到身体，复杂到抵触却不能抵抗的理智。

被吃光抹净，宋珂也只能隐忍承受。

……

宋珂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

落地窗帘紧闭，室内昏暗安静。

沈景西不在身侧，好像之前那些热情相拥的不过是一场梦，但是身上隐约的酸痛感，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和沈景西睡了。

是负距离真真实实的睡。

结婚以后，首次交融，她却没感觉到高兴，反而难受得想哭，偏偏又哭不出来。

躺了十几分钟，肚子大唱空城计，她才磨磨蹭蹭的起来，准备洗漱换衣，但刚坐起身，牵扯到身体，那热辣辣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溢出低吟。

第一次的时候她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过去了，所以时隔三年多，刚开始她体验到的还是痛，而且沈景西那只禽兽，也没考虑过她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使劲儿造，她根本就吃不消。

宋珂坐在床边，让自己适应身体的不适，一种莫名的委屈情绪，涌上心头。

她知道这种事情其实算不得什么，男欢女爱，生理需要。

但正是因为明白他这仅仅是需求，而不是因为情意，她才心情沉闷难受，比起当初糊里糊涂跟他发生关系，还被他弃之如敝屐，现在这种类似于买卖交易的欢愉，更加令她憋屈难堪。

想着想着，心里堵着的那种情绪让她愈发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