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车库的灯虚暗得很，沈知意坐在驾驶位，透过车窗，不甚明亮的空间内，叶思思跟在傅绍琛身后，模样乖巧得似乎之前的跋扈形象并不存在。

沈知意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尖聚了冷气，微顿，等到收神，黑色的车影已经绝尘而去。

沈知意眸底划过一丝暗淡，发动了车子。

路过菜市场，沈知意在路边停了车下来，拿着钱包走进了菜市场。

临近傍晚的菜市场热闹得很，人声鼎沸，泥泞的水泥地上淌着污水，菜摊前面都是站着一些老人，或是挽着胳膊的情侣小夫妻，她独自一人在里面踮着脚尖，从蔬菜区晃到荤菜区，海鲜区，不多久，手里就满当拎着好几个塑料袋，才觉得生活生活稍稍有了鲜活气。

心情不好时做饭的习惯传自徐慧茹，沈知意小的时候，徐慧茹便教她，食物能让人心情变好。

这个方法，她也信着用了很多年，就好像徐慧茹还在她的身边。

走出菜市场，看到一位妈妈牵着孩子的背影，沈知意有片刻的恍惚，但转瞬回神，走到路边停着的车后，打开后备箱，将食材放了进去。

车开了没多久就到了小区。

沈知意从地下车库上了楼，满手拎着塑料袋，打开房门，才发现客厅里堂堂坐着傅绍琛的身影。

电视机里在播放着英文的财经新闻，他坐在沙发，身子微微后仰，撑着下巴，如深海般墨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面容清冷。

沈知意熟视无睹，径直走了进来。

“磅”的一声，门被合上。

沈知意承认自己少许多用了点力。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纹丝不动，神情平静得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

电视机传来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报道，一连串的英文，又是各类专业术语，沈知意压根都没听懂一句，也不知道他为何看得如此兴致颇浓。

沈知意将食材放在餐桌上，慢慢打开理了起来。

外面的天蒙了一层黑，空气沉闷，风雨欲来。

厨房和客厅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沈知意低头理菜洗菜，全当客厅的人不存在，但心情的不舒服总归氤氲着，他们才刚吵完架，哪是可以和平处在同一空间的关系。

可这房子，他毕竟也占了一半，她也不好贸然赶他走，只要心里祈祷着他能自觉离开。

哪知道直到她一顿捣腾，三菜一汤端上了桌，他还赖在客厅没走。

客厅里电视屏幕上的财经新闻节目还在继续，沈知意暗暗埋怨这节目的时长实在太长。

她站在餐厅里，余光瞥着他的身影，只要他离开了她就可以好好吃这顿饭。

目光里，他终于起了身，她面上一喜，可喜悦还没持续半分，他的身影离餐厅越来越近。

她叫住他，“我只做了一人份。”

他顿住步子，视线扫过桌上飘着香味的饭菜，勾了勾唇，漫不经心，“我让韩秘书送一份过来。”

沈知意脑海里跳出韩可薇纤弱的身影，窗外的雨淅沥砸在窗面上，声音不大不小，沈知意不忍心韩可薇在这个雨天被摧残，不得已松了口，“你吃也够了。”

算了，吵架就吵架，吃她一顿饭就吃一顿饭，反正他们吵完架之后，又不可以离婚老死不相往来。沈知意在心里安慰自己。

傅绍琛迈了迈腿，脸色沉静，拉开椅子在沈知意的面前坐着。

饭菜量少，但还算丰盛，油焖虾，青椒炒蛋，红烧肉炖土豆，番茄蛋汤，四道家常菜，看上去有模有样。

沈知意的外公是做餐厅出身，从饭馆做到星级的连锁大酒店，食物这块的造诣很深。外公传了徐慧茹厨艺，徐慧茹又传了沈知意。

所以，自然不会算差。

沈知意捧着饭碗，食不言寝不语，只想着吃完饭他能离开。

气氛凝滞。

餐厅昏黄的灯散着柔和的光，淅沥的雨声自顾自响着。

婚房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留下来吃饭更是第一次。她心里盘算着他离开，眼前的人动作偏是慢条斯理，吃了她一大半的饭菜，这顿饭根本就没有填饱她的肚子。

她还想着等他走了再点一份宵夜，没想到她在餐厅收拾好出来，傅绍琛仍是坐在沙发上。

外面的天又黑了一层，她想提醒他时间。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之间静默得不像话，好像谁多说一句话，谁就输了。

沈知意身上沾了烟火气，摘了围裙，走到房间的浴室，冲了澡才发现忘了拿睡衣，裹着浴巾从浴室走到房间，才发现卧室的衣橱敞着，衣橱前立着傅绍琛高大挺立的身影，动作闲适摘下腕间的手表。

百达斐丽镜面的光闪在沈知意眼前，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眸光里漾开一抹惊慌，唇瓣微颤，“你，你不会是想睡在这里吧？”

“很奇怪？”他慢条斯理解开衬衫的纽扣，声音平稳，“这是我们的婚房，我为什么不能睡？明天要回宅子，你总不希望我们分开回去吧。”

但往常，他都是出发的那天早晨来楼下接她一起回宅子，又怎么会前一天晚上住宿在她这里？但他既然表明要留下，她也不好赶他走。

沈知意忙拿过手边的薄毯披在身上，“那你睡这里，我去睡客房。”

“不行！”他脸沉了沉，声音透着凉意，“沈知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可她也记得他说，她令他厌恶的话。

纤长的指节在薄毯上收紧，沈知意敛了敛眸，眼睫毛在眼窝处落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声音恹恹，“那你快点。”

傅绍琛眉峰略略下压，饶有兴味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沈知意霎时红了脸。

他其实并不打算碰她，可是那截露出的精致锁骨，颊畔的嫣红，空气中隐隐氤氲的水汽，尤其是那双盛满星光的眸子，都像是在拉着一根锯条，将他脑内的那根理智的弦一下子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