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甚至他唇齿在酝酿这个字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畅快。
但当他看到妹妹的眼睛时，不知怎么的，又把这个字咽了下去，不愿意说出口了。
顾绵绵看着小哥哥，甜甜一笑。
要是她再长大一些，懂得再多的话，就会明白，这种情绪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一个才只有六岁的小男孩身上。
“绵绵，小川，喝糖水啦！”
屋外，周梅在叫着他们。
顾绵绵牵起顾黎川的手往外跑，喝糖水喽！
……
大雪封路，天气严寒，本该是全家人猫冬的时候，水渠村的村民却齐刷刷出现在了生产田旁边。
一个个冻得打哆嗦，嘴里呼出来的气在空中凝结成白色的雾气，但没有一个人敢离开。
因为他们的村长正在讲话。
“别以为入冬了不用干活，就松懈了！一个个态度不积极，来年分粮的时候，就别在大队里哭！”
林爱国眼神阴鹜地扫过众人，拽过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有村民大着胆子道：“这小麦最抗冻了，雪盖在上面，还有保温作用呢。”
林爱国眯起眼睛：“懂这么多，要不然这个村长你来当？”
那人干笑：“我……我说笑而已。”
林爱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自从林爱国从公社回到村子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天天找大家的茬，不是今天没浇地，就是明天没拔草。
老天爷啊，都已经入冬了，浇地就会把麦苗给冻死，而且地里哪有草啊！
这是林爱国心里不痛快，在故意撒气呢。
这时，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周梅匆匆而来，“开会呢，咋没敲锣啊？”
方大嫂赶紧朝周梅使眼色，但林爱国已经看到她了。
“周婶子，你过来。”
林爱国皮笑肉不笑地起身，“这片生产田是你们生产队负责的吧，就你们这地里的麦苗长得最差，你们是怎么种地的，来年产量要是达不到标椎，到时候我怎么和上头交代？”
周梅冷下脸来：“我们地里的麦苗哪里差了？长得又高又壮，比其他地里的都要好！你不信的话，就拨开雪看一眼！”
“我已经看过了，就你们地里最差。”林爱国沉声说道。
周梅明白了，“合着你是故意在这里找我事呢！”
林爱国看都不看周梅一眼，“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周梅笑了，“你儿子欺负了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害死了人家的爹，还想再骗婚，现在罪有应得进去吃牢饭了，你这个做老子的，不但不觉得林书哲做错了事情，反而还认为是我家害了他？”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提起林书哲，林爱国就跟疯了似的。
周梅嗤笑，“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啊，哼，我可没空在这里听你唠叨，我家里还有四个孩子等着我去做饭呢，父老乡亲们，你们也早点回家吧，这大冷天的，傻子才在这里站着呢！”
说完，她转身离开。
方大嫂立刻跟上：“等等我哎！”
其他人见状，也三三两两地走了，只剩下了零星的几个胆子最小，怕得罪林爱国的人。
林爱国胸膛剧烈起伏：“都给我滚蛋！”
吓得几个人赶紧跑了。
……
顾家。
“中午方会计一家过来，咱们两家商量一下老二和方丽结婚的事情。”
“行，到时候多炒两个菜。”
周梅和顾海在屋里商量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
“红玲姐姐，我不要你走！”
顾绵绵扑进红玲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如今她说话越来越顺溜了。
红玲不舍地抱住她：“我也不愿意走，但我得去找爸爸啊。”
“爸爸？”
顾黎山一怔，“你还有爸爸？”
红玲不高兴了：“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当然有爸爸妈妈！”
顾黎山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嘴里嘟囔，“谁叫你不说的，我又不知道。”
红玲气得不愿意搭理他。
顾黎川突然道：“那你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吗？”
红玲脸上现出失落的情绪，慢慢摇了摇头。
“红玲姐姐，你不要去找爸爸了，和我们在一起多好呀。”顾绵绵仰头看着红玲说道。
顾黎山也劝红玲留下。
面对小伙伴们的挽留，红玲脸上现出犹豫的神情。
她不知道爸爸在哪里，也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到他。
留下的话，她有爷奶疼，也有绵绵妹妹说悄悄话，有大小子二小子做玩伴，即使二小子不太爱说话，也不愿意搭理她，但在她心里，也算是自家人。
跟颠沛流离的生活比起来，顾家，简直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可是……
“不了。”
红玲下定决心，“我还是要去找我爸爸，等我找到爸爸之后，我再回来。”
顾绵绵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扑进顾黎川怀里呜咽地哭起来。
“小哥哥，我不想要红玲姐姐走。”
顾绵绵抽噎地朝顾黎川说道，在她看来，小哥哥是最有本事的人，肯定能留下红玲。
但这次顾黎川却道：“妹妹，红玲是去找她的爸爸，等找到了爸爸，她就会回来的，你不能阻止她去找，因为爸爸是很重要的人。”
顾绵绵似懂非懂。
“不，小哥哥才重要。”
她没有爸爸，她只有小哥哥。
但她还是不愿意让红玲离开，红玲也想在顾家多待一些时间，决定等过完年再走。
顾黎山道：“年后我小叔就要结婚了，等结完婚再走也不迟啊。”
红玲想了想，同意了。
中午，方会计一家来顾家吃了饭，商量着顾堂平和方丽的婚事。
热热闹闹的一直说到了晚上还没说完，周梅又做了一桌子晚饭，就在两家人正吃得开心的时候，大门被敲响。
砰砰砰！
“小顾！小顾！”
是牛老先生的声音。
顾海赶紧去打开门，笑道，“你来得正巧，我们吃饭呢，你也来吃点吧。”
牛老先生急切地摇摇头，“不吃了！你也别吃了！快跟我走，林爱国不知怎么的，带着人去了牛棚，问我陈奇在哪里！”
“还让我把人喊出来，但陈奇现在在北京啊，我怎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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