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边缘

天色将尽，有风吹过，扬起来的泥沙迷住了萧筱宸的眼睛。

她挥手想散开混杂在空气里的灰，却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四周围全是由粗糙黄泥做成的土团小屋，圆润的门窗设计让它们看起来像五六岁孩子的面部表情，或欢喜、或狡黠、或失望、或懊恼、或悲哀，每一张“脸”都栩栩如生。

除此之外，每一个小屋的墙壁上都有一个向日葵样式的铜灯，里面盛着灯油，和一截灯芯，灯头笔直朝天，不被风沙所动。

萧筱宸微仰起头，看着向日葵铜灯，嘴角紧抿。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有一种要去思考的错误。

迷茫、焦虑、还有一些思想上的放空，让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忽然意识到太阳并没有西落，天色一直保持着最后一丝昏黄。

“脑世界？”萧筱宸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眯了下，“不对，脑世界里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般来说，出现在脑世界里的人和物是基于和记忆片段的联动，可眼下这幅场景却让她觉得陌生。

“难道我的记忆又出现了问题？”

萧筱宸的声音毫无升降起伏，她发现土团小屋呈现出各式各样的“表情”，像是某种具象化的表现。

“它们代表什么？情绪吗？”

萧筱宸微微皱眉，顺着这条路继续走出去，就像走在戈壁黄沙上，在霞色光影之下蜿蜒连绵，叫人始终找不到出路……

——*——

与此同时，李茗泽听完机甲003号的话，愣了一下：“混沌状态？妈妈又没有携带脊髓夹驾驶机甲，怎么会神经系统絮乱进入混沌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尚在扫描的缘故，机甲003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李茗泽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关键时刻掉链子，最后果然只能依靠我。”

五分钟后，机甲维护工程师完成扫描工作，向港口区国际战警队长——Johnson汇报情况：“队长，没有发现问题。”

Johnson狐疑地瞧了机甲半天：“难道嫌疑犯还在外面？”

旁边立刻有人应声：“完全有这个可能，她一定是打算先通过车辆撞击判断港口区入口以及我们有可能会采取的防御措施，然后再伺机而动。”

“要继续派出机甲侦查吗？”

“肯定需要！”

Johnson：“……”

他静静地看着三台机甲，对旁边的讨论迟疑了许久，直到有人唤他：“队长，您说呢？”

Johnson皱起眉头：“如果说嫌疑犯还在外面，为什么三台机甲都没有侦查出来？”

旁边有个国际战警点了下头，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是不是它们不行？换几个出去试试？”

机甲维护工程师们面色一顿，但很快压下眼底的不悦。

但还是有一位工程师没有忍住，抬高了声音反问：“你说什么？003号是目前最优秀的侦查巡逻机甲，它可以根据环境不同，改变自身尺寸大小，能出入任何一个地方。”

“都是花架子而已。”

“你才中看不中用……”

“不要吵了！”Johnson扫了他们几人一眼，“派出五台机甲和一组国际战警外出调查，把嫌疑犯在港口区附近出入过的消息封锁起来，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是！”

旁人看着他冷峻的脸色，都不敢再说下去。

两个机甲维护工程师赶紧去调动其余机甲，在场的国际战警也随之行动起来。

Johnson盯着机甲003号，面色愈加冰冷，他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跟在他旁边的严惟光立刻跟上去。

严惟光向来办事稳妥，是Johnson的亲信。

他小声询问：“队长？您怎么了？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吗？”

Johnson沉声道：“为什么失窃的车辆偏偏是唐队长的车？据我所知，他是个谨慎的人。”

严惟光问道：“会不会是个意外？”

“意外吗？如果接下来失窃的是他的星际飞船呢？”Johnson斜瞥了他一眼，眼神像是针尖一样，犀利刺人。

严惟光心头一震：“不会吧……”

Johnson冷笑一声：“嫌疑犯来自科研区，事情发生在住宅区，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失窃的车辆又属于他，如今在我们港口区还有一艘他的星际飞船，嫌疑犯深夜到访，引爆车辆后消失不见，这难道都是巧合吗？”

严惟光：“……”

他立时绷紧嘴角，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如果这一切如Johnson所言，那么就意味着唐墨是叛徒？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残害自己的部下又是为了什么？

严惟光双手紧握，手背上凸起像蛇一样青筋。

Johnson吩咐：“再派三组人去七号仓库埋伏，另外申请调查唐墨。”

“……是。”

严惟光低下头，眼前几欲发黑。

可他的耳边还回荡着七年前他们一起加入“WSO”成为国际战警时，唐墨千般得意地对他说过的话——

“小光，我们的梦想就在这里。

接下来我会带头冲锋，你可不要被我甩掉了。”

严惟光：“……”

这个夜晚深得幽静。

港口区亮如白昼，却也寂静无声。

机甲维修站里只剩下两名维修工程师，他们还在对刚刚某位国际战警的话颇有微词，几番讨论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某件事——

“刚刚Johnson队长派出五台机甲外出巡逻，那么港口区内部就缺少巡逻机甲。”

“该是003号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他二人相视一笑。

李茗泽眼底忽然有了狡黠：“003号，我可以手动驾驶吗？”

“可以。”机甲内部再次出现一道声轨。

李茗泽满意地点着头，双臂环抱在胸前：“那就启动手动驾驶吧！”

机甲003号接到任务，一套黑色的驾驶服从四面八方组装而来，将李茗泽包裹在内。内层布满了传感器和电路套装，外层则呈骨骼状，是坚实的保护装甲，后面是一套脊髓夹与机甲相连。

李茗泽穿上驾驶服的一瞬间，整个人原地踉跄了一下：“好重……”

机甲003号跟着晃动了一下。

李茗泽鼓着小腮帮，艰难地迈出第一步，机甲003号也随之跨出一脚。

旁边的两位机甲维护工程师不自觉地抽了抽额角，只见003号挺胸凸肚，上半身前倾45度，双臂呈现大幅度摇摆的姿态，僵硬中透着一丝尴尬。

“它不会真的故障了吧？”

“怎么可能！我们刚刚进行过扫描，没有任何问题，总不会是有人在里面驾驶它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扯着嘴角尴尬地异口同声道：“刚刚扫描过，里面没人！”

身在机甲内部的李茗泽一听，就嘻嘻笑起来：“你们的技术都比不上我妈妈，当然扫描不出来！”

“接下来就要看我的表现了，加油李茗泽！”

他努力控制住机甲003号，不断地给自己加油打气，慢慢走进一个纵深而狭长的甬道。

此处没有窗户，却十分明亮，看不到的自然光线从墙壁的缝隙间渗透出来。

“这是哪里？”李茗泽逐渐适应驾驶服的重量，长吁一口气。

机甲003号把捕捉到的影像通过分析和描述后呈现在他的眼前，李茗泽才恍然大悟。事实上，这个位置是港口区的交通枢纽，已将所有的路径集中化管理，可以抵达任何一个地方。

“妈妈说，星际飞船在七号仓库……”李茗泽看到一个标有“西仓库”字样的门，乐呵呵地笑起来，“这样也太轻松了吧！”

他大笑地走进去。

——*——

与此同时，尚在昏迷的萧筱宸仍被困在自己的脑世界之中。

天际边的云霞仍旧保持着最后一丝光亮，即便灰尘漫天，也难以遮掩最后那抹浓醉的颜色。

萧筱宸推开其中一扇门，圆润的门窗设计让它看起来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开门的那一瞬间，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你说，人死后会去什么地方？”

萧筱宸微微愣了下。

这个声音熟悉而遥远，像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刹那间撞破记忆的尘封，可就在她即将要想起来的时候，这股力量消失了。

萧筱宸站在门口，恍惚间神思模糊。

但她确定了一件事情，这里确实是脑世界，可为什么不记得了？

萧筱宸似乎又回到刚刚进入脑世界的时候，迷茫、焦虑、还有一些思想上的放空，让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几点花瓣被风吹散飘出，那颜色像向日葵一样金黄，洒落在萧筱宸的肩头，她猛然回神，想到引起爆炸的向日葵气球，当下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忽然之间，“轰”的一声。

像草灰的风将土团小屋的大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