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杀人魔

晚上6点23分。

1号实验室的气氛极为压抑。

安瑶心里直冒凉气，就连李茗泽也没有发出声音，一同呆呆地望着萧筱宸。

萧筱宸皱起眉头：“你是笨蛋吗？一旦技术开放，人的意识就有可能被随意篡改和控制，如果进一步突破生物学限度，这个世界只会乱成一锅粥。”

安瑶僵在原地，嗫嚅着说了句：“我、我没想那么多……”

她忽然明白萧筱宸的意思，科技是把双刃剑，现有的法律根本不足以解决脑数据所引发的隐私安全、伦理治理等问题。

萧筱宸看她脸色煞白，收回锐利的目光：“听明白了就去做事。”

“我听明白了，您是想说这项技术被用好了，能拯救更多的人，如果误入歧途，将对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所以您才不公开技术。”安瑶说着早已哭得哽咽难抑，“老师果然细心周到……是我自己学识尚浅、悟性太低。”

萧筱宸：“……”

虽然安瑶的理解基本正确，但萧筱宸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眉角不自禁地抖了抖。

“哎呀，萧，又在欺负人？”

门外出现了一男一女。

说话的是女人，身材高挑的欧美系美女，左手背上纹着一枚五芒星，像是盛满了腥红的液体，透着微光般的诱惑。

旁边的亚籍男人一身西装革履，面色平淡，却自有一派戎马风度。

萧筱宸留意到他微敞的西装上衣里似乎配了一把等离子枪。

李茗泽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惶恐地躲进她的身后，轻敲了几下，像是在传递什么暗号，萧筱宸能感到微微的抽搐从他心底传来。

安瑶还来不及擦眼泪，就将他二人拦下：“Amy女士，我已经取消了您与老师的聚餐。”

Amy一笑：“你取消的是‘Stars’国际空间站东区负责人的邀约，而不是你们萧老师学姐的邀约。对吗？萧。”

不错。

这人的确是她的学姐，只不过许久未见。

至于旁边的男人……

“他叫唐墨。”

在Amy的介绍下，萧筱宸漫不经心地抬眼扫了一下。

唐墨并不排斥对视，但他的眼角余光很显然在打量1号实验室的环境。

“走吧，亲爱的，吃饭的地方我已经约好了。”说话间，Amy挽上萧筱宸的胳膊，让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萧筱宸偏偏拒绝了她：“没空。”

“妈妈，我肚子饿了……”

李茗泽牵着向日葵气球走出来，拽着萧筱宸的衣角，但在唐墨的注视下又颤抖着缩回了手。

Amy惊讶地捂住嘴：“我的天呐！萧，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儿子？”

萧筱宸也有些困惑，但她很快恢复正常：“那就一起吧。”

她使了眼色，安瑶推着病患先行一步。

萧筱宸牵着李茗泽没再逗留，关门的那一刻，“鸿鹄”渐渐变暗，仅有一丝幽蓝色的流光若有若无地闪现。

中科院外，月色绮丽，如水银般倾泻下来，整条街道都安静地笼在淡淡光华之中。

这里其实是一个位于地球上方，拥有现代化科研设备的圆环型太空城。包括科研区、住宅区、娱乐区、学院区、农场区等十大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独立密闭的生态循环系统，就连日月风雨都能被数据控制。

至于中科院，它位于国际空间站占地面积最大的科研区，外面有一间三面纯白色、一面落地窗的单体建筑，像是电话亭，但其实是可以通往任何区域的交通运输间。

萧筱宸一行人进去后，再开门就已经到了娱乐区的餐饮街道。

Amy提前订好的私厨饭店就在此地。

李茗泽刚一进门就看到各种真实的食材，“咕噜”吞了口水。

国际空间站虽拥有农场区，但因土地资源和水资源供给紧张，产能有限，物价极高，难以让所有人解决自身温饱，即便是萧筱宸和李茗泽大多时候都只能依靠各类胶囊粉剂度日。

如今这一餐不仅汇聚了各类美食，且摆盘精巧，所用餐盘更是流光交织，让其食物都别有一番清媚滋味。

李茗泽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可目光中却有些犹豫。

萧筱宸倒没有客气，又让Amy追加了一些肥鸡肥鸭、肥牛肥羊、鲜鱼猪肘子摆在李茗泽面前，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李茗泽立即扑了上去，吃得狼吞虎咽。

餐已过半，Amy终于进入主题。

她露出手背上的“五芒星”图案：“萧，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萧筱宸自然知道。

“五芒星”是国际科研机构“Stars”的标志，它资金雄厚、人才聚集，他们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探索人类大脑，却进展得并不顺利。

萧筱宸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水，她已经猜到Amy此行的部分目的。

Amy诚恳道：“萧，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在多年前就开始投资脑科学，可这条路上困难重重，我们进展得并不顺利，特别是在侵入式的脑机接口这项核心技术上。”

萧筱宸的眼睫微微垂下，没理她。

但Amy不着急，微微一笑继续道：“萧，我知道你一直在研究这项技术，却只局限于为脑疾病诊疗提供服务，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项技术不局限于此，会怎么样？”

“比如让意识得到永生，比如让意识直接操控机器等等，届时我们的世界将变得更加方便快捷且没有遗憾！我们甚至还可以建立意识共享网络，让意识直接传播，让人类文明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所以，我们需要你！”Amy看着她，眼里有如星光晶莹剔透。

萧筱宸抬起视线，淡淡道：“你需要我，我就帮你？你不觉得这个逻辑有问题吗？”

李茗泽心里“咯噔”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偷瞥着Amy。

Amy挺尴尬的，但还在好言相劝：“萧，别这样，想想自己未来，你们不是有一句老话讲的是‘千古留名，万古流芳’吗？我们能帮你创造无限可能。”

萧筱宸“哦”了一声。

难道她同意了？

Amy又笑了起来：“我会给你所想要的一切。”

萧筱宸笑了笑：“要你的命呢？”

Amy一愣，反应过来后大是羞恼：“萧，你什么意思？‘Stars’又不是恐怖组织，我们投资脑科学是为造福人类。”

“你是笨蛋吗？‘恐怖组织’四个字是你说的，我可没有对你们进行定性分析。”

“你……”

萧筱宸见她急了，一笑起身，牵着李茗泽从饭桌上离开，摇曳的背影有股说不出的闲逸之态，让唐墨不由多看了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可爱学妹？”

Amy一声闷哼：“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眼底划过一道幽冷入骨的碧光，令人心生凄寒。

“叮——”

离开后私厨饭店后，萧筱宸右手腕上的宝蓝色手链掠过一道蓝光后，发出一声轻响。

这代表她收到一封智能邮件。

她瞥了一眼，脸色一沉：是她？

李茗泽转头：“妈妈，是谁啊？”

蓝光带着发件人的邮箱地址迅速消失，萧筱宸一脚踏入交通运输间，沉浸在背光的阴影里。她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慢慢晦暗，在交通运输间里将目的地转为住宅区。

四周万籁俱静，李茗泽歪了歪脑袋，虽是好奇但也没有再发问。

再开门后，二人就到了萧筱宸的家门口。

大门配有面部识别系统，扫描到萧筱宸后，就自动开门，萧筱宸进去后，灯光自动亮起，她坐在床角，不知道在查阅什么信息。

李茗泽一眼望去，整间房还是不足五个平方。

三十年前，地球因病毒肆虐、极端气候事件多发、局部政治动荡等多重原因，造成人类生存环境日益恶化，几个超级大国合力研发出国际空间站，选择了第一批人类入住。

如今已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地球人口生活在这里，再加上空间站历年出生人口，其人口容量已超过承载上限，因此国际空间站的住宅区面积只能让大多数人拥有一张床的起居空间。

李茗泽站在墙角，叹了口气：“要是我爸爸妈妈正在研究的新‘太空城’项目成功了，我们就能住上大房子。”

新“太空城”项目意义重大。

它拥有广泛的技术革新，体量要比现在的国际空间站大上五倍不止，能让全人类移民至太空。

萧筱宸没有作声，还在继续调查着什么。

李茗泽想到下落不明的父母悲从中来，蹲在角落，垂耷着小脑袋，似乎都要哭了。

萧筱宸眼角余光扫到，皱起眉头：“小鬼就是小鬼，一紧张连摩斯密码也搞错了。”

方才在实验室，李茗泽在她背后轻敲的那几下就是在传递危险信号。

李茗泽仰头，撇了撇嘴：“我还是一个宝宝！”

萧筱宸一双明眸盯着他：“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茗泽站起来，一本正经道：“我爸爸在失踪前曾收到一封智能邮件，上面……”

“有五芒星。”萧筱宸淡淡地接过他的话。

李茗泽一愣：“您知道？”

萧筱宸漫不经心地说：“‘Stars’窥视各国人才与技术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现在主动接近你父母，套取新‘太空城’项目的相关信息，并不奇怪。”

李茗泽立刻点头：“第二天我爸爸妈妈就不见了，现在想想，可能和他们有关系！”

他的父母正在主持研发的新“太空城”项目即将收尾，主要负责人却双双失踪，很难不让人产生各种怀疑。

李茗泽委屈万分：“我刚刚几次提醒您，就是希望您不要因为拒绝他们，把他们惹怒，最后落得和我爸爸妈妈一样的下场。”

“和你父母一样，不就能知道他们的下落吗？”萧筱宸的嘴角渐渐勾起笑意。

李茗泽一愣：“妈妈，您是……”

他走到萧筱宸身旁，看到透明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里面的光线并不亮，地上铺满了向日葵花瓣，被摆成一个巨大的圆形，花瓣的间隙流淌着猩红的鲜血，甚至将明亮的向日葵染成曼珠沙华的颜色。

风一吹，门开了。

浮在上面的花瓣如同飞烟轻雨一般飘然起舞，颓败的房屋被笼在其中，竟别有一番柔丽滋味。

待花瓣散去，地上是一个花圈，中间竟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

看起来五十来岁的样子，太阳穴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窟窿，漫出来血已经被人擦干，只留下外翻的伤口。他瞳孔散大，无高光反应，说明他已经死了，脸上却挂着奇怪的微笑。

一个女人从门外走来，身穿黑色旗袍，刺着司雷之神的图案。

她脚下，是被人精心编织的向日葵花圈。

女人踏过满地污血，走到男人面前。

随着镜头的推进，女人蹲下来抚摸着男人的脸，发出梦呓般的轻响：“原来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男人：“……”

颓败的房屋陷入一片死寂。

女人慢慢转头，像是发现了镜头，脸上映着猩红的月光，浓浓的笑意溢在眼底，张狂的笑脸就此定格。

分明就是萧筱宸本人！

李茗泽一惊：“妈妈，您是变态杀人魔？！”

“滴滴滴……”

距离爆炸只有2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