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计划

进入中科院后，三个人的步子都迈得很快，但最快的还是萧筱宸。

安瑶跟在后面汇报工作：“老师，预约‘脑计划’的患者已经在1号实验室。”

萧筱宸问她：“‘三书’（保密协议书、知情同意书和脑数据授权书）签了吗？”

“签了。”

安瑶右手一挥，手上的银白色戒指上方浮现出一个6寸透明屏幕，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萧筱宸近日来所有行程安排。

安瑶接着汇报：“晚上6点15分‘Stars’国际空间站东区负责人Amy女士约您共进晚餐……”

“‘脑计划’之外的事情全部推掉。”

萧筱宸看上了停靠在旁边的反重力悬浮椅，这东西外形纯白如雪，像是被切掉三分之一的鸡蛋，内部构造软绵，坐在其中极为惬意。

萧筱宸坐进去，反重力悬浮椅受到重力后从地面上微微抬起，以悬空的姿态，匀速自动飞向实验室。

李茗泽见状，立刻扑上去，紧紧抓住椅背，跟着一起走了。

萧筱宸似没有发觉，从白色大褂中取出一根发簪将长发随便挽着个髻，看起来却十分古雅。紧接着，她伸出右手在面前一挥，宝蓝色手链上流光一抛，悬空出现7寸透明屏幕，她轻点了几下，不知道在查阅什么信息。

落单的安瑶长叹一口气：“这对母子真任性。”

路过的几个人见状，不咸不淡地关心起来：“安瑶，萧老师还是不允许你进入实验室参观学习吗？”

“五年前萧老师首次汇报了脑机接口方面的最新成果，其中还包括大脑复活、记忆传输等神经技术，五年过去了，这项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她却不愿推广，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愿意推广也就算了，连学习的机会也不给我们。”

“就是，咱们前期也做了不少工作，只不过被她突破了研究瓶颈。”

“对啊、对啊，凭什么让她一个人独享核心技术！”

安瑶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我脾气不好，你们说话注意点。”

那几个人明显一愣，心里想着我们明摆着是替你出气，却被安瑶狠狠地瞪着，赶紧知趣住了口，转身走掉。

安瑶继续叹气：“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让人讨厌，真羡慕小泽还是个宝宝。”

李茗泽趴在反重力悬浮椅上进入实验室。

1号实验室以纯白色基调为主，用绿植点缀，四面的墙壁像是由巨大落地窗组成，远远看上去是一幅幅彩色晕染画，照亮了空间，同时遮挡住从外面射入的光线。

中央还有一张床悬浮在半空中，上面似乎躺着什么人。

萧筱宸用指尖轻轻敲打在扶手上，悬浮椅抖了抖，李茗泽就像皮球一样掉下来，滚了两圈才停下。

站稳后，他转头对着她笑了笑：“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妈妈。”

萧筱宸冷淡道：“别跟我嬉皮笑脸，你父母呢？”

李茗泽朝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这里没外人吧？”

萧筱宸早就觉出了不对劲：“你父母已有三天没有回中科院，现在不是新‘太空城’项目的关键时刻吗？”

“什么？他们也不在这里？”

李茗泽脸色骤变，坐在地上，小脑袋顿时就懵了。

萧筱宸皱了皱眉：“到底什么情况？”

李茗泽目光低掠，似乎是在心里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话：“三天前有人来我家做客，妈妈让我去朋友家玩，晚上等我回来后就没有找到他们，怎么也联系不上。”

李茗泽眼里全是水汪汪的雾气：“除了这里，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最近我总会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刚刚在门口就撒了谎……”

萧筱宸听明白了。

她从反重力悬浮椅下来，将李茗泽从地上拎起来、丢上去：“还不算蠢，你父母低调，认识你的人不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认我为母，既可以混进来，又能掩人耳目。”

李茗泽的心“嘭嘭”乱跳：“那我、我爸爸妈妈，他们……”

萧筱宸冷淡道：“要么是因为项目进入关键时刻，他们需要消失一段时间；要么是被什么人盯上，他们因为不配合，所以消失于世。现在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李茗泽终究还是个孩子，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哭出来。

萧筱宸皱起眉头：“你是笨蛋吗？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李茗泽忍着哭声，反复擦拭着眼泪：“我知道您对我好，您工作的时候从来不让人进实验室，可您明知道我趴在椅子上，还是放我进来了。”

萧筱宸额角一抽，她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发“好人卡”！

李茗泽忽然想到这件事情，立马改了口：“您心黑。”

萧筱宸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李茗泽有些不敢置信，这意思是……被她认可了？

萧筱宸转头开始工作，她走向悬浮床，上面躺着一个女人，穿着病号服，一动也不动。

李茗泽见自己没有被赶走，心情也随之转好，坐着悬浮椅跟过来：“妈妈，她有二十岁吗？”

“是得病了吗？”

“抑郁症？精神病？渐冻人？还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唔、唔……”

“别和我说话！”萧筱宸觉得吵闹，扯来一圈磁力胶布，将他捆住，就像包粽子一样，然后冷笑着凑近，“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白水煮粽子。”

李茗泽：“……”

他立刻感到一种威胁，再也不敢动弹。

萧筱宸的眉微微挑起，转头正式开始工作。

她轻唤了一个名字——

“鸿鹄”。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微光，在硕大落地窗上荡漾开来，就像蓝色水波纹一样。

这其实就是一台超级光脑。

在萧筱宸轻唤它的名字后，数以千万的微型透明方块带着幽蓝色的光从落地窗剥离出来，像繁星般散布在整个实验室里，波光摇曳间仿佛远离了世俗的喧嚣。

李茗泽震惊的瞪大双眼，但牢记住萧筱宸的吩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看见一部分透明方块将躺在患者托起，像是一套机械外骨骼装备，另外一部分包裹着她的头颈，像是戴上“信号头盔”。

其实所有的微光都是机械纤维体，像一根根极细的银针连接到患者身上的穴位。

李茗泽环顾四下，微光缭绕，仿佛在仰望浩瀚银河，又仿佛观摩万物创生。

余下的透明方块组成了三块透明屏幕以及一个全息脑组织，上面是采集到的脑电信号，呈静息电位。但更多的透明方块散落在实验室的每一寸空间，形成一种精确的脑电波和行为意识之间的数据库。

至于萧筱宸，她正在通过超级光脑“鸿鹄”进入患者的“脑世界”。

它是基于脑机接口技术，利用超级光脑——“鸿鹄”，对患者脑电波信号进行编译后形成的意识世界，而意识世界里承载着人类本体具象化的记忆。

这其实是一套半侵入式脑机接口解决办法，通过对大脑意识的解码、再编码，从而改善人的大脑功能。

李茗泽忙环顾四周，散落在周围的透明方块上滚动出现他看不懂的神经编码。

有的进入全息脑组织，有的又从全息脑组织离开，他歪着脑袋苦思冥想，只知道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是由数以万计的神经元组成，至于其他的知识，他想自己还是个宝宝，不知道也很正常。

萧筱宸工作了4个多小时，透明方块上出现的变幻光影映得她的脸色阴晴不定，一双眼睛更是如深潭般，越深究越是见不着底。

等到她双手停下来时，全息脑组织上的脑电波恢复正常，萧筱宸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李茗泽突然起了个念头——

成功了？

萧筱宸一个响指，超级光脑“鸿鹄”归位。

所有的透明方块隐藏至落地窗，四周的墙面再次呈现出一幅幅彩色晕染画。

实验室的大门被打开，助理安瑶已在外等候多时。

悬浮床载着患者已匀速驶出，停在她面前。

安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成功了？”

萧筱宸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在患者身上停留了一秒，示意她自己看。

李茗泽：“唔、唔……”

他看到安瑶后，立刻求助。

可安瑶没等来，倒是萧筱宸走过来，她扯下磁力胶布，李茗泽就像旋转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另一边，安瑶好奇地朝患者看了一眼。

躺在床上的女人对她勉力一笑，安瑶的心跳忽然失控，望着萧筱宸，热血在顷刻间上涌：“老师，您是怎么办到的？她可是一个植物人！”

可话说出口后，她又觉得自己逾越了，咬了咬唇角，但仍旧屏息听着萧筱宸的回答。

萧筱宸沉默不语。

安瑶低下头，语气渐渐发沉：“对不起……我不该问……”

“你应该先搞清楚‘脑计划’从‘读脑’到‘控脑’，早已经不是技术范畴的问题。”萧筱宸淡淡道。

安瑶一听，难掩兴奋道：“我知道！这是大国必争之地，像是爱因斯坦这样的天才，其大脑的开发量也不过13%。如果我们能进一步开发人脑，说不定能创造未来。”

“未来？”

安瑶兴奋地解释：“随着这项技术的深入研究，应用领域将逐步扩大，未来我们甚至能将大脑开发至极致，创造出自然界原本不存在的意识。”

萧筱宸忽然斜瞥过来的眼神反照出森森碧光。

安瑶不自觉地吞咽了口水：“我、我说错了吗？”

此刻，距离爆炸只有2个小时0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