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发的种子

“当然有关系了！”

老太太闻言，眯着眼睛神秘一笑，缓缓开口说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苦水村，也是个古村落！”

“真的？”

王校长闻言，顿时一愣，饶有兴趣地向前凑了凑，一脸兴奋地问道。

“我只知道咱村的李氏宗祠，是清末布政司李道然修建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咱们这偏僻的小山村，是古村落的说法呢！”

“都说您老人家是咱苦水村的活历史，今天正好借此机会，给咱们这些晚辈讲一讲，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酷爱研究地方志的王校长显然有些急不可耐了。

作为村长的王全友和李建春，也对于老太太的说法很是好奇。

就连平时古灵精怪的李红旗，都望着眯眼微笑的老太太，眨巴着小眼睛安静地听着，满脸的好奇。

在他的印象里，还从来没听老太太讲过关于苦水村的历史呢。

“这样吧，既然现在大家都酒足饭饱，那么我就带你们先看些东西，再给你们讲咱村历史，好不好？”

老太太见大家都异常兴奋，微微一笑，买了个关子说道。

说完下了炕，穿上鞋就往外走，所有人都连忙跟上。

巷子里来往的乡亲们见老太太带着王校长等人出来，一个个都热情地向她打招呼，有几个好事的后生，见状也好奇地跟在了众人身后，想要看个究竟。

老太太走到一堵青砖墙壁前，指着墙缝里已经有些暗淡发黄的白灰，微笑着问大家：“我问你们，咱们苦水村这么多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谁家的墙壁渗水？”

“没有么……”

“别说渗水了，前几年李武家想把院墙拆了重新建一个红砖的，说是好看，几个人忙乎了一天，硬是没有拆掉院墙，后来就不得不作罢了！”

王校长闻言，连忙回答道。

“那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老太太笑了笑轻声问道。

众人闻言，顿时都一个劲地摇头。

“问题的关键，就是这白灰！”

老太太指着墙缝里暗淡的白灰，微笑着说道。

“白灰？”

“白灰有什么特别的？”

王全友闻言，一脸不解的问道，众人也都听的一头雾水。

“这是古代的混凝土，也叫长城白灰，经过了一百多年，依然是坚固无比。”

“当年的工匠，以石灰草木灰和米浆，以一定的比例和成白灰，粘合力非常强，又非常坚固，即便是现在的大匠人看到，也会啧啧称奇的……”

“你们想想，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砖缝，就有这么大的学问，凝结着老祖宗这么多的智慧，何况是咱们整个苦水村的所有民宅呢……”

老太太望着脸上渐渐显现出无比惊讶神情的众人，缓缓开口说道。

“哎呀，还真是哎！”

“李妈妈，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王校长闻言不由拍手叫好，旋即一脸好奇地问道。

“还有谁？自然是大胡子张圣文了！”

“你还记得不，当年他老是咳嗽，患有哮喘，隔三岔五就跑到我这里让我给熬草药治病，后来，他多年的老毛病，硬是让我这个农村老太婆给治好了！”

“他临走的时候，便告诉了我这个秘密，当然，还不止这些……”

老太太裂着没有门牙的嘴，得意地笑着说道。

“老太太，你真厉害！”

李红旗闻言，不由地为祖母拍手叫好道。

众人闻言，也都不由地为老太太鼓起掌来。

此时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喜鹊盘旋飞舞，苦水村原本寂寥的巷子里，顿时飘荡起了一阵阵热烈的叫好声。

李红旗见状，端起相机，顿时将这温馨美好的画面，记录了下来。

老太太在众人的簇拥下，显得兴致很高，一边和街坊四邻们交谈着，一边带着大家缓缓地走向了村口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榆树。

“你们知道这老榆树的半边树皮为什么是露白茬的吗？”

她指着老榆树一边露在外面的大一片白茬，笑着问道。

众人闻言，一个个都不由一愣，旋即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还得从一段革命历史说起……”

老太太见状，长长地叹了口气，遥遥地望了一眼远方的天空，神情有些凄然地喃喃自语道。

众人闻言，一个个都顿时不敢做声，好奇地望着神情古怪的老太太，满脸的期待。

“当年啊，咱村有个青年叫李以刚，也是咱老李家的后代……”

“他从小就立志报效祖国，十八岁那年，经过村里推荐，如愿参加了西路军，开始跟着大部队，转战大西北，消灭马匪反动派。”

“咱们西路军的行踪，一直是高级机密，除了大部队的指战员，任何人都不知道。马家队伍为了了解我大部队的行踪，就四处放出消息，说只要有人报告大部队的位置，重重有赏。”

“有一次他回家探亲，看望年迈的母亲，没想到被人暗中通报给了马家队伍……”

“敌人将他脱了衣服钉在老榆树上，在烈日下暴晒，被蚊虫叮咬。整整一天一夜，老榆树的树皮都被他磨掉了一层，鲜血浸入了树体，他都硬是忍着钻心的剧痛，没有吐露半个字。”

“敌人眼看从他嘴里问不出大部队的位置，于是就残忍地挖去了他的双眼……”

老太太说到这里，不由眼眶中泪光点点，众人也都一个个神情肃然起来。

“他昂着头，鲜血染红了胸膛，他仍然无惧无畏，高唱国际歌，握紧铁拳，为自己送行……”

“直到第二天，他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但最后一口气仍然久久不断，就仿佛有什么割舍不下一般，整个人异常痛苦，围观的乡亲们都看哭了。”

“满头白发的母亲见状，颤颤巍巍拨开人群，迎着敌人明晃晃的刺刀，来到儿子身边，将一碗撒了家乡土的水送到他嘴边，声嘶力竭地对他说，娃，你为了咱国家，咱苦水村的解放，宁死不屈，娘为你骄傲，这碗撒着咱苦水村乡土的家乡水，你喝了就先走吧，娘随后就来照顾俺娃……”

“李以刚听到母亲的呼唤，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将满满一碗水喝下，整个人才渐渐瘫软，没有了生机……”

“老母亲看儿子走了，这才大喊一声：打倒国民党反动派，然后将碗摔碎，自己毅然从井口跳了下去……”

老太太讲到这里，回头指了指青石环绕的井口。

众人静静地听着，一个个也都神色凄然，不由地流下了眼泪。

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知道为了生计而奔波，还从来没有人，去探究苦水村的历史，自然也不知道偏僻的苦水村，居然有这样光辉的革命历史，这样铁骨铮铮的大英雄。

他们流下的，是缅怀的泪，也是警醒的泪，一颗奋发的种子，已然开始在心中，悄悄地生根发芽。

“所以，咱们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将苦水村建设好，咱们村虽然贫穷落后，但苦水村人从来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个个都是好样的，没有孬种！”

老太太拉着王校长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王校长泪眼婆娑，刹那间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连连点头。

李红旗望着站在老榆树下，银白的发丝在秋风中飞舞的老太太，恍惚间觉得，她就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般。

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哭出声来，缓缓端起相机，将这振奋人心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在这里塑一座雕像，来缅怀咱们苦水村的大英雄，让世世代代的苦水村人，都记住他的丰功伟绩！”

李红旗紧咬牙关，心中暗暗发誓道。

“李妈妈，那…那石刻和咱村的大英雄，又有什么关系呢？”

良久，王校长才擦干泪水，望着老太太肃然的脸庞，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