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见面

经过一晚上的考量，张玉武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二老歪的母亲。

因为，他担心一旦二老歪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死前连自己儿子都见不到，那将会是终生遗憾的事儿。

次日上午，吃完饭之后，张玉武并没有去上班，而是来到了西屋。

二老歪母亲正坐在炕边上听收音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张玉武进来。

就在三个月之前，张玉武担心二老歪母亲寂寞，特地买了一台声音比较大的收音机。

“大娘，听收音机呢。”张玉武坐在了二老歪母亲身边，微笑着说。

二老歪母亲一愣，扭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张玉武来了，但是并没有说话。

张玉武迟疑片刻，说道，“大娘，我想和您说个事儿。”

二老歪母亲瞥了眼张玉武，显得有些不高兴，以为张玉武要赶她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这辈子都不走了！”

“不是，大娘，我没说要赶你走。”张玉武一笑，深吸了口气，“是别的事儿，关于您儿子的。”

听张玉武这么一说，二老歪母亲顿时大惊，睁大眼睛，担忧地问，“他被抓了？”

张玉武神情黯然，点了点头。

二老歪母亲一脸颓然，叹了口气，说道，“唉，明知道早晚有这么这天，可真到了这一天，我这心里……”

“大娘，您也别太难过，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啊。他的审判结果已经下来了。”张玉武说。

二老歪母亲声音颤抖，问道，“多，多少年？”

张玉武纠结片刻，说道，“无期。”

“无期？”二老歪母亲一愣，似乎没明白，“无期是多少年？”

张玉武凝重道，“一辈子。”

“啊？”二老歪母亲愕然，“在里面要关一辈子？”

张玉武点头，“对。”

二老歪母亲不说话了，呆呆地坐在那，泪水顺着眼角静静地流了下来。

张玉武想要安慰几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安静地看着二老歪母亲在那哭泣。

很快，二老歪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

张玉武掏出了一包面巾纸，拿出了两张，帮着二老歪母亲擦拭脸上的眼泪。

二老歪母亲缓了一会儿，问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能。”张玉武点头说道，“我今天和您说这事儿，就是要带您去看看。”

“好。”二老歪母亲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他烙几张饼，他最喜欢吃我烙的油饼。”

半个小时之后，二老歪母亲烙了十张油饼，装进了保温饭盒里。

于是，张玉武带着二老歪母亲来到了绥城市监狱。

绥城市是北江省的一个地级市，管辖着山河、绥海和青岗等县，一半是山区，一半是平原。

绥城市监狱，是绥城地区唯一的监狱。

探视间里，张玉武扶着二老歪母亲站在外面，等待着二老歪出来。

此时，二老歪母亲一脸焦灼，手心满是汗水。

“吱嘎”一声，探视窗的里面，一扇铁门被缓缓打开，两个狱警押着二老歪走了出来。二老歪坐在了桌子旁。

当二老歪看见自己那年迈的母亲，那憔悴的面容，顿时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稀里哗啦，“妈……”

张玉武拿起了话筒，递给了二老歪母亲。

探视间里面，二老歪也拿起了话筒，“妈，对不起，对不起……”

二老歪母亲声音颤抖，说道，“儿啊，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杀人呢？你为啥要杀人啊！”

二老歪低着头，羞愧难当，说道，“妈，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但是，现在说啥都已经晚了，我真知道错了。”

二老歪母亲擦了擦眼泪，愤恨地望着张玉武，对二老歪说道，“你抢劫杀人的事儿，是不是张玉武这个小人告密的？”

二老歪一愣，看了眼张玉武，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

二老歪母亲诧异道，“什么？不是？”

“妈，你为啥这么问？”二老歪问，“妈，是不是谁和你说啥了？”

二老歪母亲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去年你的一个朋友跟我说的，说你杀人的事儿，就是张玉武告密的。”

“不是，不是张玉武。”二老歪摇了摇头，旋即凝眉问道，“我哪个朋友说的？叫啥名？”

二老歪母亲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贾明。对，就是叫贾明！”

“贾明？”二老歪一脸懵逼，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妈，我没有这个朋友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就是叫这个名儿，我问了好几次呢。”二老歪母亲紧攥着话筒，十分确定地说。

二老歪此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妈，我知道那个人认识谁了，但是他不叫贾明。”

此时，张玉武心头一凛，聚精会神地准备听着接下来的话。

二老歪继续说道，“那个人应该就是让我折腾张玉武的那个人，然后我在逃的这段时间，他又去忽悠你了。只可惜，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妈，这个人长得啥样？”

“长得啥样儿？”二老歪母亲皱眉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二老歪母亲年龄太大了，还有点阿尔兹海默症，所以忘性非常大，很多之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

二老歪见母亲也不记得了，气得直咬牙，“这个王八蛋！怎么连老人也忽悠！”

“这么说，是我错怪张玉武了？”二老歪母亲扭头看了眼张玉武，一脸歉意。

张玉武则回了一个微笑，显得非常大度，然后泪眼婆娑地叮嘱，“儿啊，既然错已经犯下了，那你在里面要好好改造，我听说能有减刑的机会，别再犯错了。”

“妈，我知道了，是儿子对不起你，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儿子不孝！”二老歪再次哭泣起来。

此刻，他悔恨自己的一时冲动，恨自己再也不能照顾年迈的母亲。

二老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狱警提示探视时间快到了。

二老歪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对母亲说道，“妈，你把话筒给张玉武，我有话对他说。”

随后，二老歪母亲将话筒递给了张玉武。

张玉武接过话筒。

同时，二老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噎着说道，“张玉武，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张玉武心头一凛，被吓了一跳，“二老歪，你这是干啥！”

二老歪继续说道，“我还得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张玉武连忙说道，“二老歪，你快起来，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也没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你在里面好好改造，不用惦记你母亲，我会照顾好她的。”

“谢谢，真的谢谢。”二老歪万分感激地看着张玉武，“张玉武，我和老娘那么折腾你，你还在我最难的时候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了。”

“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张玉武微笑道，“以后如果我有时间，会经常带你母亲来看你的。”

二老歪点了点头，突然又激动起来，不断地扇着自己耳光，“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魏林！你干什么！”狱警见二老歪有自残倾向，急忙来制止。

随后，两个狱警将二老歪带离了。

二老歪母亲见儿子被带走了，瞬间激动起来，哭喊着，“大林子！大林子！”

随着门关上，二老歪已经消失在了张玉武和二老歪母亲的视线内。

二老歪母亲站在探视间，两眼发呆盯着探视间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张玉武才带着二老歪母亲离开。

当天晚上，二老歪吃到了母亲亲自烙的油饼，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哭。

在接下来的一周内，二老歪母亲一直都不怎么吃饭，而且还生了一场大病。

大病康复之后，二老歪母亲竟然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悄声离开了。

当张玉武早上发现的时候，二老歪母亲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