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绝处正好生一生

她虽然念的是理工科，但自幼喜欢看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大学几年更是把图书馆里的书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知道心理上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大多是在日积月累的生活中渐渐形成症结。至于那个诱因表现的外化，只是呈现出来的状态而已，内里其实早已腐烂。

她特地去找了大宝的主治医生，医生有些发愁，告诉她他们这里不过一个小诊所，并没有那么高深的专科病房，如果想要看病或者问一些具体情况可能还得去市里的精神科才行。

林一笑自然不可能带着大宝去精神科，她一姑娘家家的，跟他非亲非故，干这种事情不被人戳烂脊背粱。恰好她有同学在省人民医院，她便电话询问了这个设想的可能性。同学辗转去找精神科同事询问，得出这个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和酒瘾综合症联合在一起，确实很大概率是酗酒导致神经方面出现什么问题，随着日常生活中日积月累的压力沉疴，形成到一定程度会骤然爆发，绝非一日之寒。

“也就是说，这在病理学上，其实可以早就定义为精神方面的疾病了吧？”林一笑确认。

医生点点头：“具体是要做一下检查的，不过听你形容，八九不离十。”

林一笑得了首肯，这才拎着小草莓来找凌开山。

“你的意思是？”凌开山眼睛一亮，意识到了林一笑的目的。

林一笑唇角弯弯，秀丽的鼻尖流光点点，像珠玉宝石般温润细腻：“对，开具一个证明，递交给法院，证明这一纸合同不作效。”

姑娘语速寻常，说出这话娓娓道来，宛如话家常，却在挥手无痕间扼转了事态，挽狂澜拯救了一整个村子的人。莫名的，凌开山觉得这姑娘真酷。

“市里有精神科，你带他转过去，开个证明就可以了。至于资料，下面慢慢来吧，不着急。”林一笑起身离开，到门口又补充一句，“对了，我今天来找你的事儿，你别跟村子里别人说。”

门轻轻关上，凌开山还在想，肯定不能跟别人说，毕竟林一笑一个女孩子，名节多重要。许久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林一笑这话的意思是，刚才她给他出主意的事情，别告诉村里人。

他对着门的方向看了许久，林一笑还是不愿意跟村里人有什么纠葛啊。

不过，那她为什么要救他们？

凌开山不大明白，想到她叔叔也在村子工程队，这才有了相对合理的理由，不过莫名地，心口划过一道情绪，有些空。转瞬即逝的想法他从来不费力捕捉，赶紧起身去了小诊所，马不停蹄让大宝双亲办了转院的手续，连夜转去了市里的精神科。

果然如林一笑所料，第二日一早结果检查就出来了，大宝已经患病一年多了。

“我的孩子啊……”大宝妈妈拍腿大哭，“一直压力这么大，怎么不早说啊。”

大宝爸爸也在一边抹泪：“老太婆你凑什么热闹，给你说了就能解决吗？你只会添乱。”

凌开山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帮他们解决目前的问题。

医院这边他没再插手，看了大宝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回去后找到王向东，想让他帮忙带着去市里的法院。王向东毕竟是本地人，了解的比较多，可以跑腿周旋。

回去后发现村子里的人乱成一团，想来是个个儿都知道这事情了。

“这可咋整啊，我们家没钱赔啊。”

“杀千刀的嗳，签什么合同啊，可把人害惨咯。”

“跟我们没关系啊，都是徐大宝自作主张，我们不认识他……”

村里人你来我往，拆迁安置小区跟村子里都一锅粥似的，乱糟糟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说想办法，还纷纷谴责徐大宝，甚至有人放话说不认识徐大宝。

徐大宝的媳妇儿正好从娘家回来，王向东跟在旁边的，看来是王向东劝回来的。本来对老公也颇有不满的女人听到这些邻里乡亲的寒心话，心口都沉了，撸起袖子掐腰就大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良心被狗吃了，我们家过成这幅寒酸样，还不都是被你们吸血。当年救他的是大成子跟小六子，跟你们这般狼心狗肺的有什么关系，天天吊着他喝血，现在出了事儿你们还怪他，你们好意思吗？”

“别骂了，别骂了。”王向东赶紧拦架。

他把她劝回来可不是想让她跟全村人对着干的，他是想让她去照顾大宝，好让大宝早日痊愈的。

大宝老婆这才气鼓鼓地转身回去。

倒是坏事变好了，原先对着自家老公不满的女人生起了一股子同情，这同情让她暂时放下了离婚的想法，安心照顾起大宝来。

大宝状态还是不好，就算是病了还是想着酗酒。村里工程队也是有不少很良心的，合计着掏出家底，想帮大宝能还点是一点，至少别让大宝坐牢太久啊。

已经做好这样的最差设想下，王向东也很紧绷，村里好容易脱离了贫困状态，这几年虽说没人气没产业，但好得靠着红色培训还能撑着，不至于落到原先的地步。但当前脱贫攻坚巩固的关键时刻，时刻警惕返贫，他奔走了解，想帮一些残疾、大病的贫困家庭申请低保资格。无奈的是，大宝一家申请低保比较难，因为他老婆算是正常人，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而已。

“向东。”凌开山知道这几天王向东为着低保的事情奔波，眼见着男人又苍老了几分，不由感叹都是些好人啊，只是平时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掩盖了那些闪光的良善。

“开山，你来了…这个徐大宝家认定困难户有些难，嗳，实在不行我从我妈那儿偷点私房钱给他家垫垫吧。”

王向东还没结婚，他妈妈急的半死，收了他的工资替他攒彩礼，生怕他乱补贴别人成老光棍儿。

“不用了，法院认可了。”凌开山将公文给他看。

“真的？”王向东眼睛睁的老大。

前两天凌开山找他之后，他给找到法院电话就忙着邻里乡亲的生活了，压根没时间管凌开山这边进程，他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此番这边还没头绪，凌开山那头已经解决了，他当然是惊喜，猛地从座位上起身，结果因为坐的太久，眼前一黑，差点没栽跟头，好在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