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钱

1985年。

开年的新一天，胡思乐找到七十三。

“给你吧，这是当初你给我掏的医药费，总算是有钱能够还你了。还有去年年末两月的租车费用”

七十三微笑着接过胡思乐手中的钱：“你还惦记着这事情呢啊？”

胡思乐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前两年你也不催债，我额嬷也没说，最后拖了这么久。”

七十三不在意：“咱俩的牵扯也不差这么点。”

胡思乐还是不愿意欠人东西：“该还是得还你。”

七十三明白胡思乐的坚持，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说这件事，一直这样拖着多好。

“就知道你会这样分得特别清楚。”

“那年谢谢你，医药费我...你当时有没有说啊，实在是忘了。对不起。”

七十三叹气：“没关系，现在都还回来了，其实我宁可你不还。”

胡思乐不再说话，两人之间一阵的沉默。

“胡思乐我...算了。”

今年已经是85年，两人这样不远不近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情况处了这么久。

七十三现在有些心急，家里面已经开始催他结婚，不管是谁，结婚就成。

他很想问她：“要不要结婚算了。”

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他怕这句话一说出口，又玩完了。

又一年春季，胡思乐的小买卖做得有模有样。

这天，胡思乐从旗里面骑回来一辆崭新的“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

引得村子里的人十分艳羡。

尤其，还是崭新的，不是七十三那样的二手货。

“呦，胡思乐，现在可以啊，全新的哎，果然全新的就是油光锃亮的。瞧着真带劲呐，多钱买的这玩意儿？”

“带票一百八十元。”

“啧啧啧，百货大楼里的东西真的是漂亮。一百八十块，啧啧啧啧。”

胡思乐正准备推着车走开呢，又是被人叫住。

“哎呀呀，这亮堂，真俊呐。”

大叔的嗓门很大，很快就将村里人吸引了过来。

“天呐，全新的呀。七十三那年骑了个旧的可是威风了一阵呢。”

“可不是，新的就是好看，那轮儿都是锃亮的。”

“啥时候我也能买上一个这样全新的呢，不用凤凰牌，永久牌啥的也行啊。”

“你当永久牌就便宜了，那也是一百六十多块的东西，咱们一年到头攒下来这么多就阿弥陀佛。”

“是啊，要是家里面再有个上学的孩子，生病的老人。这些玩意儿哪能买得起新的。买上七八十块的二手货对咱们来说就是顶顶好！”

“那可不，七八十块也是城里糖厂工人一两个月的工资。”

“那也得是双职工攒两三个月才能买起了，家里人都不吃不喝光买自行车了？”

大妈婶子们开始自娱自乐地唠嗑去了，胡思乐正好趁着空跑掉。

买回来新的自行车可得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哎，人怎么走了？”

“不过你说啊，城里糖厂工人双职工还得攒上好几个月才能买上二八大杠，她倒是买上全新的了，百货大楼又不会给她赊账。”

多大的脸啊，公家的百货大楼给赊账。那纯粹是扯淡。

“这样说起来，个体户是真挣钱啊。”

“那玩意儿丢人！”

“要我干上两三年能买起全新的二八大杠，那我也干。你们倒是轻松，我可还有四个儿子要娶媳妇的！”

众人皆是不再吱声，这两年计划生育进行得很彻底，新婚夫妻都是生一个没啥压力。

可前些年生下的，总不能塞回去吧。要嫁女要娶媳，哪个不是要烧钱。

“听说城里姑娘嫁人都是要的什么‘四大件’，咱们估计这两年流行开那东西，你说像以前一样，牵头羊过去就睡一个炕，哎。”

“时代在变化呗，听说南方都开始建八九层层的高楼！咱们旗里最高就民族旅社那六楼。”

“啥呀，听说现在建的搞的都上十几层了，八九层有啥大惊小怪的。”

“哎哟，那样的高度不害怕啊。”

谁说不是呢，城里人干嘛住那么高，不接地气儿啊！

虽然嘴上硬，心里却还是想着自己哪一天能够去瞧瞧，要是能去住上几天，这辈子也就值了。

胡思乐将自行车推回家里的时候，阿如涵一蹦三尺高。

“好漂亮，好漂亮！”

全新的二八大杠看起来好像在散发着光芒。

惹得阿如罕心情雀跃，忙是将布和白杏花叫出来看。

“阿布，额嬷，快来。”

两人从屋子里出来看见二八大杠连声赞叹：“漂亮！”

“只是这钱花着有些心疼。”

胡思乐将自行车停好之后，笑着说道。

“不心疼，你姑娘努力上一段时间就能把这东西再赚回来一辆。”

现在家里是有了些存款的，胡思乐还打算买台收音机。

要“上海牌”的，那才叫好呢。

胡思乐进屋就对着白杏花说起这件事儿：“额嬷，阿如罕说她学汉语总是跑调，说不好。我觉着给她买个收音机多听听里面的人说话。自然而然就会说普通话了。”

白杏花喝着茶差点没让呛死，瞪大了眼睛。

“啥？不行！那钱还不如多买头牛！”

“额嬷，阿如罕现在都跳级到镇上的中学念书了，他真的很有念书的天赋。我再努努力把要买牛的钱挣回来不就行了。”

白杏花紧皱着眉头，死活都不同意。

“就算不买牛，翻新一下房子都比买那什么盒子强！”

“额嬷...”

白杏花不愿意听她说话，直接将搪瓷缸重重放在炕桌上走出了屋子。

阿如罕对着胡思乐摇摇头。

她现在说普通话确实没法听。跑掉有口音，那是因为她去年夏天才上中学，才刚刚开始接触汉语啊。

学习一门语言哪有半年就出师的，她现在的水平在班里虽然不是倒数第一，也是倒数第二好吗。

父母一辈拒接接受新事物，对于他们来讲，钱是用来省的，并不是赚来的。

而胡思乐的想法是赚的同时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一点点，顺便把钱攒下来。

说服白杏花应该还会花费挺长时间的吧，不过胡思乐想的是先斩后奏，白杏花总不能把买来的东西扔掉吧。